雷浩然口中的这位“王侍郎”指的便是便是现任兵部左侍郎王复,如果说兵部之中还有一个人不依附于徐有贞、并且徐有贞又对他无可奈何的话、非此公莫属。
和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等人投机夺门、谗言复辟不同,兵部左侍郎王复乃是大明朝中为数不多的从始至终都忠于英宗皇帝的官员。
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发生之后,瓦剌太师也先挟持在土木堡被俘的英宗皇帝进犯京师,直抵德胜门下,扬言威胁大明朝臣出城相迎,文武百官畏惧也先大军声势皆噤若寒蝉,朝堂之上唯有王复昂然而出自请前往。
王复单人匹马来到京师外的瓦剌大营,也先摆出鸿门宴的阵势、并暗令手下将士以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他却大义凛然不为所动,英宗皇帝听闻此事之后不禁潸然泪下,言道:“朝臣待我十四年,何如复待我一日耶?”
后来王复虽然没有参与夺门之变,但是英宗皇帝复辟之后封赏的第一批功臣之中便有他的名字,而且是直接擢升为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权利仅在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徐有贞之下。
徐有贞为了一手把持兵部大权,曾多次向英宗皇帝进谗言诋毁王复,但是英宗皇帝对王复的信任却从未动摇,甚至更加重用命其经略北疆,而王复也不辱使命,屡出边防治兵的良策,再加上他待人宽厚、知人善任,这才保京师在蒙古各部铁蹄之下安若泰山。
如今情形之下徐有贞把持朝政和兵部大权,而石亨、石彪叔侄两人虽然手握重兵、屡挫蒙古各部,无奈日益骄奢,根本不把逐渐重新变强大的蒙古各部放在心上,还以为此时的蒙古仍然是也先死后四分五裂的瓦剌,此时若直接向朝廷反映蒙古各部和三峰教蠢蠢欲动一事,恐怕非但不能因其朝廷重视,反而会让徐有贞、石亨等人以为这是故意和他们作对,效果适得其反。
雷青衫被父亲雷浩然一点拨,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说道:“父亲,孩儿对京师颇为熟悉,孩儿愿为您分忧、前往京师!”
雷青衣虽然不明白父亲和哥哥云里雾里说的什么,但是一听说又可以出去玩,也是喜上眉梢的说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京师!”
雷浩然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呵斥道:“你现在给我好好回家呆着闭门思过一个月,别说是京师了,连院子都不准踏出半步!”对于宝贝女儿他还真有些无奈。
雷青衣顿时一撇嘴,眼角便挤出几滴泪花,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怯怯的看向父亲和哥哥两人。
雷浩然早已经将女儿这副把戏尽收眼底,就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冷哼一声,把目光望向滕王阁下的滔滔江水之中,根本不吃她一哭二闹这一套。
雷青衫悄悄地向妹妹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负手而立的父亲,又指了指楼下,示意她先回去,等父亲气消之后再来求他减轻或者取消处罚。
雷青衣见到平时百试百灵、屡试不爽的方法今天竟然失去作用,无奈之下只能把哀求的目光投向哥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下楼回家。
雷浩然虽然背对着女儿,实际上却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看到楼下她离开的身影,眼中这才闪过一丝慈祥的神色,并不回头向儿子雷青衫问道:“衫儿,最近‘掌心雷’和‘雷火神剑’练的如何了?”
雷青衫急忙上前两步走到父亲身边说道:“孩儿心中正有些疑惑,想要请教父亲。”
雷浩然呵呵一笑,在雷青衫面前少有的露出慈爱之色道:“心中有疑惑那边对了,如果洛阳一行之后你心中没有一点疑问的话,那才说明这三个月来你仍然原地踏步,一无所获。”
雷青衫顿时愕然的看着父亲,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雷浩然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儿子的神情,便伸手一指滕王阁下的滔滔江水反问道:“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你可知此言何意?”
雷青衫又是一愣,父亲所说乃是“初唐四杰”中王勃《滕王阁序》中的两句,可是这和武学一道又有什么联系呢?雷青衫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雷浩然并没有因为儿子的疑惑而不耐烦,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脚下的江水、远处的山峦,因为他知道在武学一道上,自己悟出的道理永远比又别人的解答更有帮助。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雷青衫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目光则不断在面前的江水、寒潭、暮霭、远山上游走,暮冬初春的寒风突然吹来,吹动起粼粼波光、荡漾而去。
雷青衫突然浑身一震,脑海中顿时闪现起一抹光亮,瞬间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汹涌袭来,他欣喜若狂的看向父亲,刚准备开口说出所悟所感,却被父亲挥手打断。
雷浩然脸上泛起一抹平和的笑意,挥手说道:“用心去感悟,你会有更大的收获!”
雷青衫忍不住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江风、以及脚下滔滔的江水之中,一直困在心中的种种疑惑也仿佛被这江风、这江水吹散、涤净了一样。
寒潭之水因积水退尽而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