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端坐在那里,目光很平淡地看着李牧和石磊,他心如止水,没有丝毫的波动。从宣判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去纠结过去了。
或者说,从战友们在自己身边倒下去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给自己判了刑。
十五年后,开始新的人生。
在很多人眼里,他可能是最冤的犯人了。
来自武警某部特战队,狙击手,去年最后一次任务,队长牺牲,他作为狙击手自动成为队长——狙击手通常是第二指挥员。撤离之前,他违抗了命令,选择了计划外的路线撤离,导致小队一半的人死伤,损失惨重。
他以违抗军令罪情结特别严重领刑十五年。
他来到三号监狱,还不到三个月。
李牧合上徐瑾的案卷,问,“为什么不上诉?”
徐瑾摇头。
李牧说,“计划中的撤退路线埋伏了几十号武装毒贩,这是事实。”
徐瑾依然摇头,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扬起。
李牧仔细看过审判记录,整个过程,徐瑾在法庭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没有异议。”
给他造成最大打击的,也许是战友的牺牲。他原谅不了自己,因此根本不会想着去上诉重新审判。
“不后悔?”李牧问。
会见室里非常的安静,只有石磊翻阅材料的声音,以及李牧说话的声音。甚至,很难听到徐瑾呼吸的声音。李牧看得出来,哪怕身在牢房,徐瑾都保持着一名狙击手的基本状态。
徐瑾微微摇了摇头。
“你现在二十六岁,十五年后出来,你已经过了四十岁。你的人生最重要的十五年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李牧说着,再次问道,“你不后悔?”
徐瑾终于开口说话了,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干巴巴的,听着就浑身不舒服,“比起他们,我在这世上属于苟延残喘。”
“不如当时战死了干净,是吗?”李牧道。
徐瑾深深呼吸了一口,情绪有了一些波动,“是他们把我抢出来,我出来饿了,他们却永远回不来。”
微微点了点头,李牧沉声说,“你应该为他们报仇。”
说完,不等徐瑾抬头正视他面露疑惑,李牧招呼狱警进来,把徐瑾带了回去。
石磊递过来有一个人的档案,说,“第二十名了。”
顿了顿,石磊说,“班长,我看,大幅减少人员,找个折中的法子,应该可行。你真要拉一个连的犯人出去,非翻天不可。”
“你的意思?”李牧眉头微微跳了跳,笑着问石磊。
石磊嘿嘿笑着,说,“干咱们最拿手的,搞个影子突击队,放在特别勤务连的行动编制内,有特别勤务连作为掩护,我看问题不大。”
李牧很高兴地笑了,搂着石磊的脖子说,“知我者,大石头也。”
“班长,我现在是堂堂武警少校警官,外号能少喊就少喊点吧。”石磊一脸的无语。
“嗯,大郎。”李牧说。
石磊的脸都黑了。
说得是一点没错的,拉几十号犯人出去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几个人却是完全可以操作一番的。李牧之前就在想这个方法,现在连石磊也这么认为,说明是可行的。
需要的时候把突击队拉出去把活干了,特别勤务连压着时间到,对外就完全可以以特别勤务连的名义来,怎么说,主动权完全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很好,而且,相信西北焦头烂额的社会治安局势,是很有可能让上面领导接受这样的方式的。
基本上,李牧脑子里已经有了基本完整的计划。
“哦,下一位叫刘伟,操,还是咱们娘家东南的,炮兵旅的一个炮侦连长,开车撞死人,判了十七年。”石磊说。
李牧翻看起来。
狱警很快带着刘伟进来,二十八岁的炮兵侦察连上尉连长,因为休假的时候开车撞死了地方上一名男子,有故意的成分,被重判十七年,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又仔细看了一遍案件的过程,李牧大致猜出了是什么原因促使刘伟犯下这样的罪行了。
让人唏嘘。
很平静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光着脑袋和身上的囚服以及深陷的眼眶,是能看得出是个英气逼人的年轻军官,身材保养的不错,监狱的伙食看样子是到位的。
“刘伟?”李牧合上案卷。
刘伟点了点头,打量着李牧,态度平和得很,同样,感到奇怪是难免的。
“你撞死的,是破坏你婚姻的社会青年。”李牧说。
刘伟看着李牧,“首……首长。”
他因为李牧的年轻而犹豫,他理了理情绪,说,“首长,请问你是什么部门的?”
“我知道你提交了上诉申请,但。”李牧摇了摇头,“你的罪行证据确凿量刑合适,上诉意义不大。”
刘伟眼中顿时流露出失望的色彩,喃喃的自语,“我不孝。”
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