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心事重重,不曾留心夫人住所的装饰。外面这有林木假山,风景十分优胜,池塘是最近扩充的,池中都是鸭儿游水,装点美观。
只命政宜、抱琴、萍碎、碧绦四人进入正厅。正厅的帘子收了起来,换成帷屏在台座,柱上架一长条横木,在这横木上挂五幅生绢垂布,垂布上画的却不是花鸟虫鱼等俗物,却是道教众仙,政宜再一细看,微笑起来,那绣的深的地方分明是自己见过的——六国地理图。下设着椅子,左面有个道教仙龛,上书:人世无常,有如朝露。
碧痕嬷嬷在旁站定,窗子也敞开来,处处透射进日光来。裙声窸窣,语声娇嫩,颇为悦耳,申夫人的人影随着三个侍女渐进,温柔绰约,却沉着稳重,身穿灰色夹衫,罩了件柔软的淡紫色外衣,装束并不华丽,却难掩往昔美丽姿色。申夫人在椅子上坐定,却不说话,只管闲摇香气扑鼻的扇子,帘已收,脸对脸相见,鸦雀无声分外尴尬。政宜懂得规矩,长辈面前断然不敢先开口,侍女更不能说话。政宜忍着的喷嚏打了出来,只听噗嗤一笑,政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那软绵绵的声音道:“抬起头。”政宜方才敢抬头,“嗯,很会选色打扮,嫩而不妖,特地选了青色系,懂得绿肥红瘦道理,以绿来衬我的红,不喧宾夺主。”政宜这才放心,又见申夫人发皓齿道:“你们两个新侍女,抬起头来。”碧绦和抱琴只得抬头,“嗯,打理的很称小姐的翠绿。”又瞅到政宜的外罩,缓缓道:“你把‘申’字绣在外罩上,大胆!”政宜并不怯懦,只是保持姿势继续抬头,纹丝不动,碧绦悄悄拉她的裙角。申夫人这才笑道:“嗯,不卑不亢,很有公侯小姐的风范。”突然一阵铃声般笑声,“刚才吓坏你们了。”政宜只见申夫人用手指着碧痕嬷嬷道:“都是她教我的。”政宜因为连夜失眠,精神不济,现在想来甚为奇怪,陪嫁丫鬟哪里有比出嫁的女子大?即便再大,至多大个二三岁,碧痕嬷嬷年越六十有余。申夫人道:“你不是胆子大到要蒸清笛来排毒养颜吗?童子肉真能速速排毒?”政宜脸红了,道:“女儿无礼。”申夫人对碧痕嬷嬷道:“恕我直言了。”碧痕嬷嬷连连摇头,正色道:“小姐不可如此。”申夫人道:“又没外人,白立规矩,放我一天假。”碧痕嬷嬷这才止住摇头晃脑。申夫人慢悠悠道:“你个小女子,果然如信中所言,是女捕快、女仵作、女九门提督。”一面拿出一本书,政宜见是《漱冤录》,申夫人缓缓道:“这书是捎来的,我仔细看了,有宋慈的,也有与时俱进的新探案手法,很有益。”政宜道:“小女不才,见好书不能传世,甚为可惜。”申夫人笑道:“你现在才大?顶多十六七岁,小案子你能破,这申府的大案子只摸到棱角,请的那位世外高人同你配出解药没有?”政宜道:“不敢欺瞒。”申夫人笑道:“欺瞒就欺瞒了,什么敢不敢的,那人是观相师。”政宜想定是萍碎通风报信,现在成了三面细作。申夫人笑盈盈道:“无情跟你说过我爱听坊间新闻故事,我有自己的眼线,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人。但你抓的棱角很有用,判断出了那个软绵绵啥毒。”政宜道:“软筋散。夫人既然通医术,何故掩藏?”申夫人道:“我不懂医术,我老爹是个被撵出宫的厨子,私通宫女生了我们姐妹两个,因年幼兼是女儿身不曾被杀,可惜我妈死在宫里了。”说到这儿,连用帕子揩眼泪,道:“昨晚的事,我想押后处理,没成想,造化弄人,小女子竟然提出要拿清笛蒸肉吃,我有眼线,我妹妹就是傻的?”政宜赔罪道:“小女险酿大祸。”申夫人道:“是大祸,我有办法通知无情,昨晚禁卫军围了申府,千钧一发,你们会被乱箭射死。”政宜问道:“无情不会射死夫人。”申夫人笑道:“小女子,这禁军围了申府是我妹子的打的鬼主意,难道只许我通知无情,她不能暗中勾结其它派系的禁军?死些把女眷不算事,紫宸都城糊里糊涂死人不是什么大事。”政宜听到申夫人把死亡说的云淡风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那申夫人继续说道:“估摸着我在的地方不会有人射箭,我妹妹舍不得我死,她要我生不如死。”政宜道:“前因后果,昨晚夫人说过了。”申夫人笑道:“前因后果还是要捋一捋,二十年前我妹妹嫁给了一个比我夫君俊俏几百倍的男人……”碧痕嬷嬷喝到:“小姐,这话说不得,没有体统。”申夫人倒不管,继续说:“我的命数不好,学了厨艺进了申府当厨娘,没想道我貌美如花的天仙似的模样,被我夫君进厨房偷东西吃瞅见,就那么一瞅,便缠着要娶我,我是宁死不屈,想他轻薄,再娶个几房妾室,我小门小户可得罪不起。”碧痕嬷嬷忙用手塞耳又闭眼,嚷道:“小姐,这说不得,礼数啊,礼数啊!”申夫人却不管不顾起来,把自己描绘的成鱼落雁,嫦娥花妒般,萍碎笑道:“难怪清笛是吃货。”申夫人道:“后来我索性拼了,出了申府,要到别处当厨娘,却不想你父亲生米煮熟饭,我才发现肚子大了就晚了。硬是在他家拜堂成亲,他父母倒很开明,还想从媳妇熬到婆有多难,一眨眼,就熬成婆。”连抱琴也忍着笑,那申夫人道:“我妹妹的夫君是稽国细作,那年稽国大败紫宸国,就是我的妹夫传了紫宸国的消息,先王才把自家小妹弄去和亲,打战输赢是常事,我夫君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