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赋曰:
姽婳将军林四娘,
玉为肌骨铁为肠。
捐躯自报恒王后,
此日青州土亦香!
承接上章,闹了一夜,申夫人又喝了几十盅的安神汤,政宜料定今日申夫人会至多晌午才醒,所以不曾吃过早饭便去请安,此时庭院中春花深草,正值繁茂。政宜自从听闻亲身母亲道亲生父已经去了,满怀悲恸,不能就睡,但觉长夜如年,忧心如捣,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却道昨夜后半夜,偏偏在这深夜月色被遮时,飘来一阵笛音。政宜知道是轩墨来请罪,那日情状甚是难堪,自己的初吻就这么没了,还是没的,霉的在阴阳暖情散的邪思动,风月场下。虽时时有意轩墨,却不想他如此不堪。于是便闭目假寐,并不作声,自觉扫兴,心中怏怏。抱琴披着衣服从左边侧方穿廊而过,进了政宜的屋子。推了推政宜,她却只管假寐,抱琴也躺下来歪着,轻声道:“你就饶过他吧。”政宜在被子里更严实。抱琴道:“我现在用秋兰姐姐的身份跟你说话。”梅雨时节,后半夜阴雨连绵,虫声寂静,笛音格外刺心。抱琴说道:“还记得春罗姐姐吗?若不以死相激薄公子,则是英雄美人。但我只听得自古男子要成英雄,便有了取舍之心,取有益,舍无利。婉玉妹妹你这般与他纠缠不清,倒显得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他是狼子野心。我却说你是个轻薄之人,白白耽误他,害的得了相思病。”政宜这才醒来翻过身,道:“秋兰姐姐,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想些什么,说一刀两段倒也干净,却每每不忍。”抱琴笑道:“这就是郞有意,小姐情了,你们是当局者乱。我不晓得婉玉妹妹为何不应了轩墨的情,又剪不断理还乱的理由。但曾出身青楼的姐姐,说句难听的,劝你一句,婉玉妹妹若无爱慕之心,就该让轩墨彻底灰心以致死了这条心。妹妹你却暧昧不清,半推半就。我再说句大实话,你这是玩弄轩墨于鼓掌之间,青楼女子尚且不如,青楼女是明码标价,你来我往,以后互不纠缠。你跟轩墨的情思却越来越浓,又不月下盟约,又无媒妁之言,就该了断这段情。不要白白耽误别人一生,也误了你自己。婉玉妹妹,玩弄感情的女子从来没有好下场,青楼风月场如此,深闺女子更是如此。”政宜方才开口:“那阴阳暖情散让我,哎,恰如秋兰姐姐说的,思来想去,比风尘女子还不如。”抱琴笑着推政宜道:“原来为这件事疙瘩,俗话说酒壮人胆,这阴阳暖情散恰如烈酒,酒后吐真言,可见轩墨是钟情于你,并不是那轻薄之人,否则你给我说他,他何以自己扇自己嘴巴?这阴阳暖情散厉害,轻薄男子还容的你抵抗,早就失足了。”政宜沉默不言,抱琴起来披着衣裳道:“一句话,情这个字,必须剪得清清楚楚,两人才明明白白。”
那笛声吹来是崔玄微的负荆请罪:
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
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
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
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
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
洛中处士爱栽花,岁岁朱幡绘采茶。
学得餐英堪不老,何须更觅枣如瓜。
朝灌园兮暮灌园,灌成园上百花鲜。
花开每恨看不足,为爱看园不肯眠。
但存方寸无私曲,料得神明有主张。
政宜听了抱琴的话,想日后要为亲生父亲报仇,岂可白白耽误了轩墨?纵然雨势越来越大,笛声却不停歇,政宜灭了蜡烛,就让他淋着罢,索性听着这出负荆请罪权当安眠。
翌日,雨过天晴,政宜让抱琴、萍碎并碧绦翻箱倒柜寻来自己的衣装,四人合力用热炭炉熏干衣裳,内挂一件白肚兜,深衣是渐深绿色绣的竹叶青,外罩是蝉翼滴翠的圆心中绣着申字的短袖圆袂,下着池壁色石榴裙,系着革带是百蝶穿花。焚了沉香茉莉花,照铜镜,梳了云髻,填了润白晶晶的八宝花簪。步香闺,出屏障,一侍女来伺候早饭,第二杯换成茉莉香片,别有清香,政宜细细品了,方才微笑。一众侍女早在外伺候,似乎昨晚无事发生。政宜在正厅闲看《楚汉争霸》的戏文。
中午用过午膳,碧痕嬷嬷就来差人来传政宜去夫人房中叙话,命一众侍女随行。政宜似得了风寒,不住喷嚏。碧绦惊道:“莫非小姐也中了软筋散?”政宜道:“喝了五六天的茶,中毒不深。”定是昨晚凉月西沉,夜雨如水,寒风掠面,顿感凄凉,草虫不鸣,催人堕泪之故。碧绦突然嚷道:“我们也喝茶水,定是中毒了!”抱琴笑道:“这申府里的人都中毒,咱们现在也是申府人,怎么不中毒?”碧绦拉着政宜的衣袖道:“好妹妹,千金小姐,观音菩萨,咱们已经验出剂量了,先差人买草药配解药吧。”政宜笑道:“这是慢毒,毒不死,申夫人整整自愿中了十年毒都没死,你慌什么?先照碧痕嬷嬷说的,去夫人房里。”一路在前领着抱琴、萍碎、碧绦并众侍女往夫人居所来。碧痕嬷嬷吩咐众侍女携了草团进入抱厦在外厅等待,政宜面见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