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季婉玉因脸疮未平,夺过一劫。春罗每晚接客或有画舫来接,每每走前嘱托季婉玉、小芬休下风满楼。又让秋兰教习她两小娃琴笛,季婉玉哪里碰过这些乐器,叫她双手三个算盘连打都比这个简单,小芬且安顿下来细细把握笛声。春罗每和秋兰一起走时便令一个极好的姊妹教其演习,倘春罗归来见了没有进益,又要用荆棘狠抽两人腿,妈妈听见连连称赞花魁调教得很是好。这珠帘苑来往皆三教九流,且又是什么水岛,两姐妹渐次断了逃跑的念头,季婉玉也只得安心习琴。哪知几天静下心来时间,季婉玉的琴艺大进,常有人误以为有美人于风满楼抚琴。你道她怎样习成?究竟季氏教她打算盘的记忆和手艺,意理皆通,只是习琴须知手指弹拨轻重。春罗见了大为欢喜,命秋兰捎回些街上小吃或自己有了好的,都留给姐妹两分享。
但季婉玉甚觉得这女人喜怒奇怪,一会儿迎风独品浊酒,簌簌流泪,一会儿又拿出一本闲书独独的,那字季婉玉是认得的,见是书名《东周列国》,越发古怪,怎么一个歌姬看这些书?有时又拿支长笛,做舞剑状,且剑风速度奇绝!季婉玉见春罗有这样身手,就像自己在书里看到的侠女,怎愿困在这名虽风月实则火炕的牢房?
春罗也问清了季婉玉的家址,只对秋兰说道:“算着时候,该来了。”秋兰闻言默默流泪,只道:“究竟你怎么脱身?”春罗此时却从容下来,轻摇团扇说道:“你只按先前说好的戏唱,我皆遂愿。”
小芬和季婉玉两姐妹刚安顿,且听惯了风月场的侬本多情的依依呀呀,却不想这日早晨春罗正在梳洗,珠帘苑外响起吵闹声。妈妈正在苑屋里坐着看调教得女儿们头顶瓷碗炼身段,忽有人来报信,说又是那人来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快做道理。正商议间,人报:”曹侯府小妾来了。“妈妈听了这个,倒大吃了一惊,忙要躲藏。不想这小妾冲了进来,说:“好妈妈,带着你女儿们干的好事!”妈妈忙请安,那奶奶拉了她就进来。妈妈还还笑说:“好生伺候你姑娘,吩咐他们杀羊备饭。”说了,忙要走,其它卧柳眠花的知道事情不好,躲的躲,跑的跑。这女人爪子抓着妈妈不放,骂道:“自我六岁进了你门,朝打暮骂!好不容易好出头了,初出就被曹侯府的老爷看上,赎身去做他的小妾!”妈妈道:“我都说了,没人敢去曹老爷那花花草草的……”不等妈妈说完,这女人豹眼环睁道:“呸!我念你养了我几年,也算干净了。哪里知道你暗里挑唆你的花魁春罗轻调我老爷,难不成还想当第三个奶奶?”说着就往风满楼奔,妈妈和手下不敢拦,也拦不住。春罗正迎了出来,见来者气色不善,知事已发,忙笑道:“什么事情。这等忙?”那女人照脸一口唾沫啐道:“你没人要啦,还花魁!偷着往我家送!难道我去的地方都是好的!普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就是送你自己,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春罗花容失色,被这女人半拎半喝上了风满楼,直取春罗的房间。
小芬在苑里的井里打水,季婉玉却在房间背琴谱,只见一个贵妇人和春罗拉拉扯扯的进来,秋兰正在喂牢笼里的雀儿鸟儿,季婉玉着实吓了一跳,那阵仗既没有人撑腰,比自己娘季氏还厉害!又是骂,又是哭,又是揉搓,房门外听稀奇的人越来越多,秋兰也加入打骂行列,季婉玉躲在床脚。
须臾,季婉玉瞅见这个贵妇人私传了一封信与春罗,三人继续扭打。砰的一声,门被那女人踹开了,围观的人吓了一跳,那女人又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抓窑姐啊?!”此时妈妈见拉着春罗,生怕这巡海夜叉把春罗损了,损了自己的摇钱树,又不得不上前劝说。哪知这女人放下春罗,直上脸问道:“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我在你这儿时,怎么就不是了?你三番五次这等加害我?或者你做了这个圈套,要把我从曹侯府挤出去?”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妈妈揉搓成面团,那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
后来听说妈妈封了几十两银子才完事。这里春罗已被曹侯附小妾弄的衣衫钗环不整,头发全乱了,妆也花了,那妈妈气势汹汹地喝道:“你怎么赶去沾惹她老公?我不是给你们说过……”不等妈妈说完,春罗哭哭啼啼诉道:“怎么去沾惹了?还不是妈妈你那画舫惹的祸,她老公又不是拴住的牲口,他要寻花问柳,我也只有答应的份,那画舫上又有其他名流,我怎好一并得罪……”说完又哎呦哎呦地嚷身子疼。
妈妈听得是有几分道理,那女人原没赎身就很不安分,现在攀上了侯府,气焰还得了?
春罗自回房休息,等看客散的差不多,命秋兰大打开房门。一面取出那女人传来的信来看,罪证落实,铁定能扳倒燕郡的陶驿太守,虽山高路远,春罗早早拿了主意,诸事具备,只欠东风。又速速作词一曲:“此地为别,青山旧,雨初歇,豪情向谁诉?只为君,故独沉吟至今!戎马一生,纵使一别,天人共此明月。”季婉玉听了这首词,只觉寒毛立耸,分明是首挽诗。
风平浪静几日,闻说这小妾却携着曹侯府的独子曹修私奔了,这水岛传为一大笑谈,这恶妾怎么又和自己老公的儿子搞上了,还寻死觅活连夜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