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显示病人仍有思维活动。”
“仪器显示病人的机能状况良好。”
“仪器显示病人的一切正常。——除了思维。”
单调的汇报声。
而后是沉寂。
在简短的沉寂后是轻微的整齐的响声,似乎是人们正在立正。接着一个轻微果断的步伐进入,随后是人们各归本位的响动声。
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严肃的、具有无限威慑力的声音,简单而有力的轻声说着:“情况。”
是的。
他是将军。
他是那个只有一颗头颅的将军。
但现在,他分明身体俱全。
“……情况有点异常。”一个声音说。
那个声音里有些无奈和不可思议意味。沉默片刻,将军的声音出现:“详细。”
那个声音迟疑一下:“在刚才,他们两个同时醒转,但他们醒转以后,就爆发出惊人力量,然后他们两个冲到一起,紧密拥抱,无法分开。将军——替代品好像已完全融合到某一幻景中,您的女儿,也好像在幻境中被融合了。”
“哦?……”
将军的声音沉默下来,而后沉默着。
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似乎有千万年之久,将军的声音才再度出现:“心灵神经的分析呢?”
“黄梦觉博士已陷入深度昏迷。”那声音说:“目前能进入他们思维领域继续分析下去,只有黄梦觉博士的学生杨威硕士。”
“继续进行。”
“但……”那声音犹豫着,小心翼翼建议:“将军,从过往的思维分析中仍未得出任何关于真相的结论与片断,反有大量思维是把我们目前工作汇总起来形成一个非常可怖的推断性预言。病人的生理机能只能再维持几小时。而那与思维中可怕的预言似的推断的时间上,是完全叠和的。确切的说,和我们最终产品的试验成功时间,也是完全叠和的。”
沉默。
沉默了良久之后,将军的声音哽咽了。
“我知道。”他沉重的,像是已经流了眼泪一样说着。然后立刻又恢复为,无比的威慑与严厉。“但任何牺牲,都有必要。时至今日,你们也该明白,它的试验意义已非查找真相、试验心灵仪器有效程度的最初目的了。在历来的试验过程中,我们从中得到的知识记录,那才是最有用的。”
“……是。”那个声音说。
他的说话,似乎有些颤抖。
将军威严的声音继续出现:
“没有什么武器,会比核~武器的毁灭更可怕。”
“代表文明进展程度的,绝不是什么生产力之类名词,而是武器的演化!”
“假如我们的这项试验,真能为我们国家创造出最具备威慑力武器,强大后的国家,才能有强大后的人民。”
“各位。国家的尊严与荣誉,是我们军人的责任。你们究竟是宁愿处于时刻挨打以及不得不时刻虚伪地呼吁着强烈抗议呢?还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创造出一个,让别的国家只能虚伪的呼吁抗议的世界新格局?”
沉寂一刹,将军喝令:“——立刻继续!”
啪,整齐的立正声。
黑暗。
无尽的黑暗,从遥远的太空中穿梭而过,眼前是越来越清晰的明亮。
“嗖!”场景定格。
我们出现。
*********
冰凉冰凉的我们的拥抱,分开。
假如有一种力量,真能分开在万千轮回过程中终于相互找到并相互紧密拥抱的一对恋人,那么这种力量,是不是,也就只能是,疑问?
我们深深凝视。
我们的身体都冰凉冰凉。
我们的拥抱,在感觉中,都是拥抱着一具皮娃娃。除了拥抱,没有任何真实的人体感觉。
我们的眼中都充满泪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深深地凝视着。
我们曾经相爱过吗?
我们曾经在万千的轮回过程中相互寻找过吗?
亦或仅仅是,我在寻找她,而另一个活力张扬的楚灵,在寻找着我?
没有任何语言。
但是我们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问。
我们是真实的吗?
我们又拥抱在一起。
紧密的。
紧密地拥抱在一起。
*********
“楚灵楚灵。”
我的泪水流出。
我哽咽着问:“你是叫楚灵对吧?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我们为什么会拥抱?”
怀中的女人也在呜咽着啜泣:“郭宏郭宏,你是叫郭宏对吧?你是郭宏对吧?”
在下一刹那,我们都意识到对方的语言是真实的,对方语言中所潜在的寒意也是真实的。
我们于是冰冷的,冷漠的,相互,推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