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扑。
他的脑袋一弯,脸碰到地面。在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刹,他是否要为自己能亲吻到泥土的芬芳而满足呢?
可是苍天作证,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你在大客车滚落而下时,是第一批死亡的人,你没时间也没机会把我干掉。干掉我的那个,是秃老二和牛三。当然,其他那时还活着的死犯,都心知肚明,能够称得上是同犯。
然而,我究竟是那个时候就死了?还是后来才死的?
陶涛说,我一次次杀了那个女人。
嗯,没有人能够被一次次杀死。可是我亲眼目睹的这个司机之死,现在又目睹了他的死。我呢?其实仔细想想,那么有经验的死犯,竟然干掉个身为忌惮的我,还能留下活口?
但是假如我那个时候就死了,这也就是说……
哗……
他的头颅开始变形,开始扭曲,他的脑浆迸裂而出,迸溅在我的身上。
我的皮肤开始绽裂,鱼鳞一样绽裂着,瞬间就把所有东西吸收,然后,我体内像流淌着河流一样的涌出无数的无形的,肉眼无法分辨的小东西。
那些小东西顺泥土涌到广场上,然后所有尸体都像充斥一股莫大的吸引力,那些小东西分成无数河流支线,所有死尸的血液、体内的水分什么的东西,都被迅速吸收。
所有尸体都在迅速被抽空般干瘪着。
我的皮肤上绽裂出一个个细小的鸡皮疙瘩,那无数的鸡皮疙瘩隐藏在鱼鳞般绽裂的皮肤裂纹里,就像无数小肉刺,也像无数什么鸡眼啊、瘊子啊之类东西里的刺刺或白东西一样。
它们继续变化,把鱼鳞般裂纹挤得不能合拢,然后形成新的皮肤。
疙里疙瘩的皮肤在痒透骨髓般痒着,绽裂着,然后一个个硬结出现,一个个小眼睛出现。
它们刺猬一样冒出来,每一根刺猬毛一样的刺上都有个小小的,能转动的眼睛。每一个眼睛,都能看到东西。
广场上的井盖仍在乱跳、乱飞、乱砸。
所有白色防化服都在争先恐后奔跑着,躲闪着,想逃出井盖的追踪。
他们的行动都敏捷的老鼠一样,窜来窜去。
但所有井盖都奔跑着,滚动着、弹跳着、飞行着,追逐着他们。
当一个人被井盖撞翻之后,那个人就被井盖从背上滚过去。接着,又有井盖滚来,也有弹起来,然后重重砸在他身上的,很快,他就变成一滩肉泥,什么也难以看清。
谁也不敢相信,就在方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广场上的白色防化服,幸存着的,都已跑出广场范围,那些井盖们,也把滚动和跳跃的趋势变缓慢,然后,一个个又滚了回来,一个个又回到下水井的井口那里,一翻身,盖上。
一切都迅速地变回原样。
广场上开始安静。
接着,一个个义正言辞的录音,在一个个的井口响彻起来:
“公共设施的不容破坏,始终是最棘手问题。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之后,我们不得不采取了强制性措施。您方才看到的,就是一幕欲偷盗井盖者的最后下场。”
我错愕的听着——这他妈真是一个奇才。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只要有人偷井盖了,死掉的就是在井盖辖境范围内的所有人?
我的僵硬,终于消失。
沉思者的雕塑一样姿态,变成烂泥般趴在地上的毫无形象的最终形象。
起风了。
无数尘灰被吹起。然后广场上很快就恢复了干净与整洁,整个广场上再看不到一具尸体,看不到一个骨头的碎渣和一根头发。
我的身体开始了又一次绽裂,裂开的皮肤变成碎屑,被风吹走,飘起,飘起,飘到无限远的地方。
也许在半途已落下,掉进泥土,也许会随着风的吹拂,被送到无限远的地方。但它们最终仍会落下,落到泥土里,与泥土融合。
或许会进入植物的器官里,或许会附着于动物的皮肤上,或许会随着地下水而流淌。就像所有尘埃一样,它们都一样的不被人们注意。不被任何人留意。
但是它们的飘离,是否代表了它们的死亡?它们的远去,是否代表了它们不再属于一个,病变了的身体?
假如,它们还会继续展开感染……
在意识又一次暂时失去前,我想起石头。那位可敬的快捕房押司。他曾经指着我。他曾经恐惧地指着我说:是你……你是……大恐怖……
我觉得,他说得,真的对极了呢。
“嘟……嘟……”
在我头脑深处,又开始报时。
“标准时间,现在十九点整。现在十九点整。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终极制约师……终极制约师……各单位请注意。各单位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