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涛的声音显得更迷茫了。
“不是你,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她,那些女人也不是她。”
他嘟嘟囔囔着,只从那嘟囔的声音里,我就能够听出他现在正处于认知障碍状态。譬如我喝高了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不该旋转,人不能重影,但是如果世界在旋转,面前的人都是重影,我就觉得自己很障碍。因为我知道,世界不能旋转,人不能重影,但它在我眼前发生……
“不是她。那些女人不是她。”陶涛终于不再纠结于他的认知障碍。
他摇晃着我,很认真的问:“可是她们都是那么美,为什么她们要死?郭宏,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们都要在镜子前化妆的时候被杀?”
如果能回答,我也很想很认真的回答他:因为女人们都爱美,你去问问死犯执行处,都有走之前的最后心愿。女人们,一般不是吃饱饭,而是妆容美丽。男人们……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想最后做一次,不过,就算有这个心愿,也很难被满足,给你一餐饱饭,让你喝一小杯,就是最大允许范围了。
陶涛更伤感了:“……她们把镜子放在窗台前,她们对着镜子化妆。她们的长相都很美,她们的眼睛里都有忧伤和惊慌。”
陶涛突然剧烈的摇晃我:“郭宏你告诉我!她们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们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会死去呢?为什么会这样?就算镜子里面有些芯片,就算镜子里面可以连接到很多的地方,她们也不该死啊。郭宏你告诉我。她们为什么要被杀?”
寒意。
彻骨冰冷的寒意。
疯了。
陶涛一定是疯了。
但是如果陶涛没有疯,陶涛说的是真的——为什么镜子里面有芯片?什么样的镜子里面可以连接到很多地方?
他是在说窗台前,还是说,那些镜子不是镜子,是电脑屏幕?
是的,我忽然间明白了。
陶涛的这种“看到什么地方就能到达什么地方”的特殊视角,如果暂时不去考虑能到达什么地方这种违背科学的真相,“看到”,就一定有能够“看到”的前提条件。譬如,电脑屏幕,摄像头……在其背后,一定藏着某种芯片。
视线陡然改变。
快镜头一样的搜索。
许多地方。
许多的身穿白色防化服手拿各种各样东西的人。
许多的方向的冲来。
许多的神神秘秘的潜藏。
“真讨厌。他们又找到我了,”陶涛嘟囔着。
“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的电影。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会被他们抓起来,然后就是电线插进我的脑袋和身体里。我不喜欢这样。郭宏你喜欢不喜欢?我看到有一次,你也被他们抓起来了。你在挣扎呢。然后你就成了冰尸。”他嗬嗬的野兽一样地笑了起来。
我他母亲也不喜欢。
但是,我被抓起来?然后我成了冰尸?
是的。这可以理解。
我昏迷了。
等我醒来后,女病人楚灵不在我身边了,监控队员楚灵在我身边。这之间就完全是两个片段。我应该就是那时候,变成了冰尸。我之所以又遇到监控队员楚灵,也许是别的原因,也许是……
陶涛呜呜咽咽的哭了。
“我找不到她。她也成冰尸了。郭宏你是不是也爱她?我们真是好朋友呢。你背着她。你一直背着她。我原谅你了。可是我以为把你弄出来了就能找到她。为什么我还是找不到她。”
难怪我能出来,是他把我弄出来的。但他是为了找女病人楚灵。他爱她。是的。我也想哭。我也爱她。陶涛说的那句话真让我伤感——我们真是好朋友呢。
“郭宏她在哪里呢?”陶涛哽咽着:“为什么我进不去那里?我能看到。为什么我进不去?你看他们又跑来了。真讨厌。我不喜欢被他们抓起来插进电线问我望远镜在哪里。郭宏,你说,我把望远镜放哪里了?我想回家。我不喜欢这样看来看去。我不喜欢这样的电影。我想带着她。哪怕她一直是冰尸,我也要陪着她。我们在一起。你如果也爱她,我们三个在一起。哦,我不喜欢这样……”
他终于大哭起来。
“郭宏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一直能看到很多东西。我还要以前我戴着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楚时候的样子。我不喜欢你们都变成尸体。郭宏……呜呜……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这样……呜呜……郭宏你救救我,你快点从冰尸里变回来。郭宏我弄错人了。我以为把她弄出来了,结果不是她。但我看你俩也很恩爱。你个垃圾,你见一个爱一个,你谁都爱!我恨你。郭宏你不要抢我的女朋友。我俩连手都没有拉过,我俩只是默默地远远的看着。可是郭宏你都吻过了我的女朋友!郭宏你是个卑鄙的坏人!我讨厌你!”
拳头。脚。踢打。
我也讨厌我。我也觉得我是个垃圾。
陶涛踢打的更狠了。
“郭宏你怎么还不起来。你快点起来呀。他们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