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动不动地躺着。视线始终是那片单调的水泥空地。在空地上,正有风吹起灰尘,现在的风,一定很大吧?那么太阳呢?是否也已很热了?
什么时候,我能恢复?
那种什么纳米基质——我体内的小东西,究竟能否保护我的生命?我被液氮冻结了的身体,真的还能再恢复过来?
如果能,就快点恢复。
如果不能,就让我早点失去知觉。
我痛恨这种意识无比清醒,但却一动也不能动的情况。
“那一天的早上。我看到了连绵细雨。我厌恶透了。”陶涛继续嘟囔着,“我发誓说,我要不惜一切,只要能让我看到东西,我会不惜一切。”
视线突然从那片空地收回。
我看到,我的身体还在散发白色的雾气,但身体外面,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真讨厌。”陶涛嘟囔,“还是冰尸。郭宏。你不要这样玩儿好吗?我不喜欢你总是这样。”
妈的我也不喜欢我这样。
我更不喜欢只有他在嘟囔,我却连动也不能动地躺在这里,还成了冰尸。
然而,什么时候,我“总是这样”了?这是我第一次好不好。
“……我看到了秋天。”陶涛说。
视线又回到了那片空地上。风还在吹,灰尘还在卷起又落下。世界是不是一直就是这样?我们个人的命运,是不是都是这样的被风吹起的微尘?
“……有很多的秋风,很多的落叶。然后是漫天的白雾。在白雾里,有一个人,滑行着,出现在我面前。郭宏。那是个鬼。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妈的他在嘟囔什么。
但我立刻想起了一个电影。
在关于方正圆融的诸多被搬上荧幕的故事里,其中一个,叫做《黑渊沼地木屋》,那个电影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当一个人愿意放弃一切而祈求一个条件时,或许,就会被黑渊选定。而黑渊出现的标志性场景,就是秋风、落叶,一个人。不,一个黑渊的控制者的鬼。
陶涛疯了,他弄不清什么是电影什么是现实了。
“郭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多秘密,我只能说给你听。你却从来不肯听我说。现在,你不能不听了。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听。”
陶涛嘟囔着,然后有水珠落下,落到我的身体上,很快就成了新的冰。
哦。
那不是水珠。
那是陶涛在哭。
那是陶涛的泪。
我一阵心酸。
但我依然不能动。
视线又回到那个空地。陶涛继续在嘟囔。
“郭宏。你听过一个传说吗?……”他的声音就像在梦呓。“传说里。如果一个人发誓不惜放弃一切的时候,就有可能,得到黑渊的帮助。黑渊是种欲~望的集结地。离开了欲~望,它无法存在,但是黑渊最后带来的,都是恐惧和绝望。是痛苦。这是传说。郭宏。但我相信。因为我得到了帮助。就在那一天傍晚。我发完誓后,我的手里,就奇怪的多出了一个望远镜。”
看。他真的看电影看糊涂了,我都知道他讲述的那个说法的来历,就是《黑渊沼地木屋》,但他却还以为,这是一个真正流传着的传说。
他在和我讲鬼故事吧。
他的话里,究竟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构的呢?
“我不知道望远镜是怎么到我手里的。”陶涛说。“可是我从那天起,我开始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后来有一天……”
陶涛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摔倒了。我的眼镜破了,望远镜扎进我的眼睛里。等我清醒时,发现望远镜消失了!——我怀疑它进了我的眼眶。但这太荒谬。可从此以后,我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
妈的他说的可能是真是。
我亲眼看到一个镜头从他眼睛里突然伸出来。他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那个场面真恐怖。
只有恐怖影片里才会有。
是的。这可能真的是真的。
望远镜只有融在他体内,他才会忘了望远镜究竟放哪里,才会始终找不到望远镜,但却一直在用望远镜。
而这个地方的奇怪的人们,才会不停地搜索他的下落,试图用各种方法,找到他的望远镜。
那片空地上的风消失了。灰尘逐渐都落了下来。
哦。天那。
是不是从那一天起,他就已被这种望远镜的神奇所改变?
从那天起,他变成了可以看到许多地方,但又能在看到的时候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幽灵?
这太荒谬。
假如真有这种情况,太不可理解!
如果这真的是外控部件。那是不是就是说,在这种外控部件配合下,一个物体,或一个人,可以出现在任何外控部件能“看”到的地方?
他是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