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视线,陡然消失。
眼前是,并且只是,积满了灰尘的玻璃,任何东西都看得模糊不清的玻璃。
然而方才的错觉是那般真实。真实的我根本不信那是错觉。
我返身,看也不看抓起桌子上已被扯断了话绳的电话座机,砸。
砰。玻璃碎了。
刺目的阳光顿然射入,清新的气息顿然流入,无数的灰尘大军汇成了一条灰尘的光与影的河流,向外流淌。近处是树林。远处是丘陵。然后就是连绵不绝的树林。然后就是视野终结的地方。
人的视线能看多远?
4里地?
站在高楼上能看多远?8里地?10里地?
但是看得再远,也不会看到远处的楼房。那里已是午城V区的花园别墅区了!除非有望远镜。就像刚才我的错觉,就像刚才我拉伸镜头的错觉。
*********
亮光。
在亮光中,有一个人影从空中掠过。
妈的!
等等!
那个人影又消失了。
……第二次,这样的错觉。
*********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激动的,简直要激动哭了的声音:“报告!恒温箱小组见习护士,楚灵来报到!”
……
我的身躯陡然僵硬。
我想起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所有的,巨大的警铃的声音,也就陡然间重新钻进我的耳朵。我吃惊地看到,下面——就在不到三百米外的下面,那几排房屋最靠近这里的房屋里,正中间的房屋的门,陡然洞开。
然后有人冲了出来。
又一个。
再一个。
一个接一个。
白色头盔,白色连体服,所有东西都掩盖在白色内。
这不是一般的服装。
这是一眼看去,就能让人联想到宇航服或者是防化服的服装。
每个人手里都有东西。
他们冲出房间,迅速整队,他们手里是什么?不像枪。拿的都像楚灵手里拿的一样的铁棍。
哦,不。有的手里拿了——那究竟是什么?火焰喷射器?还是硫酸喷射器?或者仅仅是,泡沫喷射器?
天!我终于见到了人!
但是不见到就一个也见不到,一见到,就是这么多。
有多少?20个?30个?
哦不,其他地方——能隐约看到的其他的地方,也正在冲出人,也都是同样服装。同样的武器。
天那,这不是空无一人的工厂!
这里有很多的人,甚至多到不可想象。但是他们都呆在监控室下面。其他地方都是摆设。他们都在监控。其他地方都仅仅是摆设。现在,因为我闯进了他们的办公大楼,所以他们的警铃响了。他们紧急出动了。
但是为什么,他们都穿了这样的服装?这个工厂明明是死寂一般的工厂,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工厂在生产时能够不发出任何声响。为什么看不到捕快或保安,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身穿正常一点的任何服饰?这个工厂——庞大的工厂区域,究竟干什么的?
警铃仍在大响。
一声声,像要催促所有人都去自杀。
身后,传来双脚相碰立正声,楚灵激动的语气变成果断、干脆,完全是军训般汇报方式:
“报告!恒温箱小组见习护士,完成任务,前来报到!”
寒冷。
一阵阵寒冷。
楚灵已经不再是我的楚灵。
她不会再听从我任何关于逃走,快点逃离这地方的话。
在她脑中,仅是测试。
她遇到的所有的不合常理的——比如我的闯入她的领地以及我们后来的爱爱——都仅仅是种,测试。
在她印象里,她唯一任务就是结束测试,能够成为正式员工。
“很好。”
我负手,陡然回身。
黑暗。
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黑暗。
但我仍以声音的来源为目标,以我冷酷的眼神盯向那里:“汇报过程。”
现在,我就是老板。我就是她的老板。我必须正确得到资料,否则我无法逃亡。而只有她相信了我就是她的老板,她才会对我无条件服从,我才能把她挽救出来。否则,她就是另一个,追杀我的人。
一切的过去的,在正常人眼里看来的有过肉肉接触的亲密举措,在她证实了我是敌人后,就只会带来无法消除之仇恨。
到那时,不是我杀了她,就是她杀我。
再没有别的选择。
*********
僵呆。
眼睛正迅速适应并不黑暗的昏暗。我看到楚灵惊呆了一刹,显然她认出了我。当然——她肯定能认出我。但她的僵呆,立刻换成了难以掩饰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