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本日记。我对你说过的。”她说。
而后她又卷到我怀里,搂我,“郭宏你真健忘。你只摔了一下,就像再也不认识我。快把我吓死了。”
她飞快说着,好像已忘却恐惧,也好像是,忘了她刚才的哭泣。
“我真的忘了。”我抑制着越来越浓烈的恐惧。“再和我说一说,好吗?”
“我也不大清楚。”她闭上眼。“我来的时候,就有这本日记。他们都死了。我来的时候,他们都死了。不是我杀的。我只听说,那个女病人以前是个烧伤病人。很严重。好像因为一场火灾吧。我也不大清楚。”
“那她是……?”
我的心揪了起来,原来,真的有个恒温箱里的女病人!至少,那个场景在她这里并没有错!
“她是工厂里的质检员。听说是工厂发生了事故。为了处理事故她烧伤了。”她依然闭眼,突然责怪地睁开。“你怎么什么都忘了?我和你说过的!”
我怔怔地看她。她的脸红了,掐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就不听!野兽一样要要要!现在全忘了!呸!羞死了!别看我!”
突然她吓得坐起来,推我,“滚!滚开!现在是大白天!别烦我!”
我怔怔。
我这才发觉,我的小兄弟在昂首。
真的是噩梦。
即使什么都会好,那么衰弱的身体,也不可能立刻恢复。
我苦笑。
她又挪过来。把头靠在我肩膀,很自然地搂了我的腰和我并坐。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我是谁你也忘了吧?要不要我再介绍一遍!哼!坏鬼!色!我叫楚灵!是恒温箱小组见习护士!记住了没?那个女病人,是剪刀工厂的质检员。”
我茫然的笑。
“糊里糊涂,连我名字也叫错,看你刚醒来好像把我当成她,把她当成我!再遇到这情况我一棍子敲死你!……色!鬼!坏色!鬼!看人家没穿衣服还在恒温箱里就这样,真要见了人家从里面出来,还不得立刻扑上去!坏死了!我哪点不如她?”
我茫然地苦笑。
她在说什么?
难道我看到那个女病人后有过什么不良反应?
“你说,这也怪了啊。”她在我耳边唧唧喳喳,“听说那个质检师,有个男朋友。这日记本就是她男朋友的。但我看来看去,都看不明白。”
她兴奋了。
她把那本黑色软皮抄从衣服里掏出来,摊开。
*********
【既然拥有了一件东西,就必须赋予这件东西以恰当的意义。
无论他是怎么的后悔因一时冲动而拥有的,但既然现实无法改变,就让它成为现实的一部分,也未尝不可。
可是,看什么才好?
当看星星看月亮都已厌倦,他终于无法按奈迫切心情,把视线朝对面望去。
当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心就猛然跳了起来。
——是的,他看到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
太可怕了。
可那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绝不是幻觉。
——我的确是,看、到、了、的。】
*********
她指着这段清晰的话:
“你看,她男朋友简直是个精神病,哪有这样写日记的。不用我字的第一人称,而是用他字的第三人称。”
又迅速翻到后面。
指着清秀笔迹写出的话:
【你侮辱了我。@@咬牙切齿地说……
他抓紧菜刀,再次冲了过去。】
她看着我:
“你看这一段。这明明是那质检师写的字,我每次看到这一段总是不寒而栗。好像她男朋友杀了人。好像她男朋友杀人时她就在旁边看,后来又纪录下了整个过程。太奇怪了。你……郭宏,郭宏!”
我从恐惧中惊醒。
我已无法把现实和噩梦进行区分。
她在我身边。
她那么真实。眼泪,体温,芳香的气息,柔软而有弹性的皮肤。她的声音,体温。她的言语。表情。她的一切。
可是,她是真实的吗?她如果是真实的,那个我背着,我们一起奔跑着,一起把那么多的剪刀送进围墙后面,那个我们在一起抱了那么久,偏偏没有发生那种关系的楚灵——是虚假的吗?
她和陶涛。
陶涛是她男朋友。然后……陶涛杀了人。
(你侮辱了我。)
(她在旁边看。)
(如果是那种性质的侮辱,被侮辱的不是她,是陶涛。)(可是,假如没有瘦子,假如只有秃老二和牛三,那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被侮辱的是,就会是……我。)
(而她,我以为她已经死了。其实,她还没有死。)
(她在旁边看。)
(她忧伤的眼光。)
(然后就是血。漫天的血。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