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声的痛哭中我靠着树木滑坐下来,没有一丝力气。
现在,好像是安全了。
远离了那些剪刀……
离开了那个停留多时的藏了一个杀人机器的监控室……
没有风。
现在的气息是冷中带着热。随时都会因为风的产生而变成不可扑灭的大火,而在大火中,如果楚灵不能把那些可以杀人的剪刀销毁掉,一旦火灾无法控制,就会到处都是,只去找人在哪里的,只会往人的身体内又钻又剪的,杀人的剪刀。哦不。不止是杀人,所有活动的,逃跑的动物,以及所有温度恰好在18到40度间的所在,都有可能成为剪刀们亡命奔跑的最终目标。
销毁的过程是个机密,我不能介入。我爱她,我就要为她着想。既然她的工作和这里的一切都是机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能知道。
我安慰着自己。
可是我再也无法让这种荒谬的、愚蠢的、自私的谎话继续下去。
真实是。我不敢去。
即使面对秃老二他们,薛头儿他们,只要面对的是人,我都不会怕。
但剪刀工厂那里没有什么人。那里只有一个杀人的管道疏通器,以及无数把会奔跑,会杀人的剪刀。还有火。随时都会突然就扩大的,扩大成火灾事故的火。然后就是高温,就是铺天盖地比蝗虫还要可怕的剪刀们都会从火场内逃出来,逃往18-40度这种所谓的安全温度。
哦,不。蝗虫算什么。我从来没见到过会走路、会奔跑的剪刀。那么多。
那个她装进了口袋里的终极剪刀4100,甚至会飞起来,甚至会因爆炸将在下一刹发生,这一刹它就能飞快地剪开橱窗的玻璃,然后于爆炸发生前飞逃出去。
商店。
我的身躯陡然僵硬。
我站了起来。
上面十多米就是山梁的最高处。也是视野最开阔地方。刚才那把终极剪刀4100就在我面前。可是……商店呢?
我站了起来。
我向山梁一步步走过去。
地面是干软的,积下了许多的尘土和树叶碎屑。
腐败的树叶碎屑和几乎黑了的土,显示着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已成了良好的花肥。
我感觉不到热和冷。
但我裸露在外的手的皮肤,能察觉到空气中突冷突热的气息。
触目所及,似乎到处都在升腾烟雾,或是正在刚刚开始升腾烟雾。
如果起风了,如果不下雨的话,风会把火焰的星星带到各个地方,风会把本来可能会自己熄灭的火焰重新唤醒,然后,就会变成火。
不但有干枯的树叶和杂草会被火焰利用,成为大火的一部分,连这些已经成了肥料的尘土,也会成为火焰的基础。
不下雨的话,即使大火灭了,这么松软的积满了枯叶碎屑——它们甚至早就融合成一体,可以直接当花肥用——这样的肥沃的泥土,也会积满了火焰的种子,一旦有机会,就能再次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直到,最终可以燃烧的,都燃烧结束。
至少它们会把气温升高。
我不是走在土地上。我是走在,死神的身躯上。
山梁的彼方,仍是一片片丘陵和连绵不绝的树林。我看看即将落山的太阳,辨别着东西南北。
天气是不动声色的冰凉。
可是青烟或者黑烟,这时候已经升腾到了云端。
我四顾而望着,到处都是灰黑色云彩或者灰黑色浑浊气体,太阳在云中偶尔射下的亮白,使得四周的景象成为一幅摄影出色的风景画。
所有的出色的风景画,其实都是荒凉的。
静谧、宁静、神秘、寒冷、光与影的巧妙结合、心灵震撼时的触动……
无论是什么样的风光摄影,只要能够让人体会到出色的没有人烟的美丽,都是荒凉的,寂寞的。
就象现在。身临其境,多可怕。但是如果变成了摄影,变成了照片,多凄美!
真是无聊和矛盾的对比。痛苦。
黑压压的没有树叶的枯枝,远处的树林下方或暂时终结处的蒸腾气息。光线在偶尔产生的火焰和升腾出的烟雾当中,变得古怪陆离。
在这道山梁下方的尽头,阳光映射在火焰和烟雾上,形成金黄色的河流一样的景象,反射出山梁、树林、上方的一切。
甚至是,灰黑色的天空。
但是,我看不到商店。
视线是那么困难。我想这一定和我戴的面罩有关。但我不想把它摘下来。我吃力地四处张望。这短暂的时间里,秃老二他们已经不知道都跑哪里去。在刚才奔跑过程中,我能看到的,只剩不到十个死犯。
其他人呢?
是死于那个杀人的管道疏通器下,还是死在剪刀的奔走中?
但那都没有任何区别。
死了就是死了。无论什么样的死亡。
我的眼光终于在我迈步向下走去的时候,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