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一起到了那满是死人的屋子里,恒温无菌箱里那个女人正在翻身。她困难地翻过身子,然后迟缓地冲楚灵微微牵动一下嘴角,眼中露出感谢的神色,算是微笑了一下,然后,又迟缓地把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下,嘴角又微微牵动,不知道是在微笑,还是想说什么。
楚灵在恒温无菌箱的下面摸索一会,按了一个按钮,那女人躺的地方自动伸出四个塑料锁扣。那女人吃力地把手腕和脚腕放在打开的塑料锁扣上,楚灵又按另一个按钮,塑料锁扣锁上了。透明面罩自动落下,罩住了那女人的脸,透明罩内的吸氧罩罩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而后自动在她呼吸中工作,一个探针带着输液管从塑料锁扣上的洞洞里扎进那女人腕部,开始输液。轻微的嘶嘶声响起来,恒温无菌箱里充斥了一种淡蓝色气体。
十几分钟后,楚灵又按一下按钮,淡蓝色气体终止了继续扩散,输液和吸氧仍在继续。
楚灵无声地转过身,冲我摆摆头。我跟在她身后,离开这个让人恐惧的房间。
我们又回到那个衣服乱七八糟堆到地上的储藏间——我们两个新的家。
我们安静地坐着。坐了一会儿,楚灵钻进我怀里。我揽着她,我们的身子都已经很冷,冷冷的身体也都很滑。我们相互温暖着,慢慢的,她闭上了眼。我只好和她接吻。吻了一会儿,她起身关灯,我们钻进衣服堆里,拥抱片刻,又陷入单调的节奏里。
“别离开我。”在我们达到最快乐时候,她哭了。“再陪我两天。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已经疲软。她还在哭。然后她像蛇一样扭动着,泪水打在我胸膛上,打在我腰上,打在我腹部。她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
为了留下我,或者她还没从恐惧情绪中摆脱出来,她竟然不惜对我做任何事。从起初的生涩与血迹,我知道她还是个处。从她现在生疏的技巧中,我能感觉出,她这种举动,也是从书本或什么录像里学到的。
可是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究竟是做什么的,这里的过去,又是什么情况。我只能隐约猜到,她在这里绝非一天两天。那个躺在恒温箱里的女人,被这么照料,也肯定不是一两天。她们都那样的熟练和配合。每个人,都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再陪我两天。
是不是说,再有两天,这里的一切都会结束?
或者是,她的工作就是在这里坚持着,再坚持两天?为了这难熬的两天,她对我,甚至什么都肯做。
那么,她会不会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再有两天。再有两天会不会有人到来?再有两天。妈的!空间里的变化在时间里的一分一秒都有可能会产生突变。我不能绝望。我必须有我自己的事!
我推推她的头。“喂。别这样。我们谈谈。”
“不。”她呓语着,然后埋头继续。
“喂。”我又推她。
她不情愿地离开,然后低声叫,“别动我!你别动我!”又埋头继续。
我没办法。这不是强行把她拉开的时候,一旦她又犯了固执脾气,说不定就会被咬掉。而且,而且……不可否认,这真的是种享受。
我在玩儿火。不。比玩儿火还糟糕。
“那个女人……那个躺在恒温箱里的女人……”我转移着话题,“换药吸氧什么的,呃……”忍不住一激灵。
她伸出手,打我。她不让我说话。她动作更娴熟。也更卖力。我也识趣的不再说话。也不再想说话。
在剧烈的抖动中我静止下来。“别离开我。”她又哭了。她的泪打在我腿上。她的头还枕在我腿上。在乱七八糟衣服堆里她又开始哭。“再陪我两天。我什么都肯做。”她哭着说。“……你怎么要我,都行。”
我瘫软如泥。
丧失了一切反抗之心。
这是一个糟透了的世界。我是一个糟透了的人。
我慢慢伸出手去,抚着她头发,慢慢把她拉开,把她拉到我手臂上躺着。我抱着她。“亲爱的……楚灵,”我低声说,“别再这样。我们睡吧。睡醒,一切都会好的。我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你让我离开,我再离开。”
然后就是,我们抱着,躺着。醒了就一句话也不说,继续做。饿了渴了,去吃点,喝点,洗个澡,再继续抱一起,抱着抱着就继续做。不。不是我们。是她。即使我完全没了兴趣,她也有办法把我的小兄弟重新唤醒。
又是一点钟。风呼呼响着。外面还是夜晚。又过去了一整天。我们沉默着又到了那个封闭起来的下层,开了门。
她按了几个按钮,恒温箱里所有设施都缩了回去,那女人在沉睡。身上的烧灼皮肤似乎好了许多。也许是错觉。在这个时候,我宁愿多看到那些没被烧伤的皮肤?但她的确好了许多。最初她的胸部简直都成放皱的苹果或烤焦的馒头,而现在,已经能看到大部分完好皮肤。甚至,把视线侧一侧,就能忽略了那些烧伤的地方。
是不是那些气体,对她的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