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问题就在这里,剪刀们只是剪刀,剪刀们不是吸尘器。
至少在这排房屋里,红砖地面上,干净到连根人的头发眉毛什么,都休想找到。
但这恰恰说明,有人每天打扫。
就算不是人吧,也得有不是人的东西,每天打扫——并且我敢肯定,那不会是房间里戳在那里的剪刀。
我终于回到第13间房那里。
它位于正中,是个唯一的两间宽的房屋。
然后我注意到,这是铁门,深入铁门框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六条或着是十条防盗插销的防盗锁,没有钥匙,就算气割,也要耗费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打开。
我已经饿到几乎昏迷。
现在,要么拿着这柄钢筋剪回到树林边缘,用冲刺速度到达树林铁丝网那里,用最快速度剪,感觉时间不够,就立刻跑回去,等电流过了后再重新剪,直到把铁丝网剪开大洞,就能跑出这片被树林包围的地方,重新回到荒野。约计5分钟的电流间隔,最多50米危险距离,只要通电的频率没捣乱,跑出去很容易。
要么,就得继续在树林中探险。
然而我深深的怀疑,不,是严重的怀疑,就凭我当今这种快饿昏的状态,能不能找到早已迷失道路的树林边缘。
所以……首先要能找到吃的喝的,当然,最好能找到一块手表。当然,最好能再抓几只小动物;当然,最好还能……
草!老子在这里耗什么时间!
我拎起手中钢筋剪,大步向坡下那个工厂迈去。
就算里面真有一个排的驻军,进去就是死,老子也得先找吃的,喝的。
就算里面都是电影电视里才有的丧尸,老子也会把你们一个个剪成碎片,然后找到我该找的,吃的,喝的!
工厂的大门是两扇宽一米五的大铁门,没上锁,一推就开。
这么大的铁门居然没有任何声音,并且推上去感觉十分轻松,可以想见,平时的润滑工作非常出色,门的轴承质量也相当好。
我拎着钢筋剪,进入这安静得几乎死一样的工厂内。
宽阔的马路,两边是塔松布成的行道,行道后是修剪得十分漂亮的被黄杨包裹的绿化带,每一个绿化带中都有什么百日红之类绿化花卉,在这精心布置的框框中是一个个高大厂房,或许,就是这工厂的一个个不同的分车间。其中必有一个车间是专门生产剪刀的,甚至这整个工厂都是生产剪刀的。
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我像来到一个早已荒废的地带,或者到达另一个世界,这干净整洁看来是经常打扫的工厂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不但没有一个人,连曾经有人居住过或工作过的痕迹都无法找到。
就连垃圾箱也没有。
这真糟糕,因到达陌生环境判断和推理该处具体情况的,最关键其实就是垃圾箱、厕所、下水道之类容易被忽略所在,有没有人,有多少人,现在情况如何,从这些地方能够轻易做出判断结论。
难道这里真的没有人?已经很久没有人?
可若真的没有一个人,那些干净整洁的房间呢?
那些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天天打扫的房间呢?
但要真的有人,厨房呢?厕所呢?衣服呢?牙膏牙刷毛巾肥皂呢?手纸呢?避~孕~套呢?草他女马这见鬼地方连个水喉都没有!他们怎么绿化这些树木花卉!
“草你女马人呢!人都在哪里!草你女马给劳资出来个活的!草你女马老子就是郭宏!听到没有!出来抓我!快出来抓我!”
我暴怒地喊叫起来。
但我的喊叫声越来越低微,天色也越来越昏暗。
等到我连喊都喊不出来时,天终于黑了。我踉跄着,摸索着,疲惫地走着,或者说是,一步拖一步地拖着。
天色越来越黑。
终于什么也看不到。
我卷缩在一个黄杨绿化带里,呜呜地哭。
到处都是剪刀。
到处能看到的唯一的东西都是剪刀。我不喜欢剪刀、很不喜欢这么多的剪刀。
我怕。
每个能住人能挡风的地方都有剪刀。我不敢去。我真的不敢,睡在没有一个人,只有无数的剪刀的旁边。
半夜里我醒来,发觉我紧紧抱着的,是那把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离过手的钢筋剪。我吓得大叫一声,把钢筋剪远远扔到了路当中。“咣当!”沉重的声音传来,我久久不能入眠。
风渐渐刮起来。呜呜的风声就像海浪,一波波袭击着我愈加脆弱的神经。这里是千里无人区。全球地理图上都得标注“不明朗”三个字的不明地带。这里是被铁丝网围着的,树林中的工厂。这是一个剪刀工厂。那么多剪刀在闪闪发光,那么多剪刀在冰冷地沉默。而我,却在那么多剪刀之中。
我已经卷缩得像个胎儿。
夜色是那样的妖异而漫长。
天又亮了。
小鸟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