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央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我快要死了。”
刘浪尔的心仿佛也随着这一句话沉入谷底,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这句话反复在脑海中回荡,带着沧桑和凄凉,让他有种下一刻就会永堕黑暗的错觉。刚才因为痛苦寂寞而入的心魔,现在已经完全转变成了生死心魔,因为死亡便是最大的痛苦和最深的寂寞。
小船上的声音仍然不断传来,如魔音灌耳:“近来想了一句诗,无奈时常头脑昏沉,竟是做不出下一句了,徙娘你来续一续吧。”
女子说道:“妾身蒙司马青眼相睐,幸何如之,愿续貂尾。”
苍老的男声说道:“某,前日,立于窗前,回想梦境,忽然提笔书下一句——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随后却再也续不上了。”
女子稍作沉思便说道:“这倒巧了,我有一诗,只差最后一句,乞司马之句点睛则个。”
女子说完开始弹琵琶,唱歌:“曾经年少轻别离,只谓前路有知己,世事几番弄人意,始信相知在旧时。白首皓然多忘事,青眼依稀见旧知,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
司马咳嗽了几声,强行忍住后说道:“好,好诗,咳咳,好诗,得此佳句,闻此佳音,当此佳节,有此佳人,我却要死啦!春花秋月有限好,韶华易逝太无情,我要死啦,我要死啦!我要死啦!!”
声音越来越高昂,到最高处时,剧烈咳嗽起来,身边的太医、徙娘等人怎么拍都拍不住,司马猛地坐起,脸涨得通红,点点鲜血从他的口鼻之中猛烈喷出,溅到了床尾上,然后仰天而倒。
一个苍老的男声说道:“熬参汤吧。”
女子的声音变得苍老焦急而悲戚:“红乐,红乐,快熬参汤,喜伯,喜伯,驾船归岸!”
不久,他们就停在了刘浪尔身边。
弹琵琶唱小曲的徙娘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满头银丝,满脸皱纹,满目哀愁,但是岁月并没有夺走她的轻音与琴技,红乐是一个年约十五的少女,少不更事的她脸上只有迷茫。而喜伯也有七十多了,身子虽然硬朗,见惯生死后表情早已麻木。
太医虽然经验丰富,但药力有时穷,参汤喝完,司马没有任何动静,稍停,太医先翻开司马的眼皮,脸色便是一沉,继而把脉,继而听胸,然后将三个动作重复了三遍,终于确定的说:“他——”
刘浪尔的心陡然跳动起来,晕眩的感觉渐渐产生,似乎他说的“他”不是司马,而是自己,似乎接下来的一句话对自己很重要如同宣判,
“死——”
刘浪尔的心脏渐渐沉寂,有点窒息,这并不难受,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毫无疑问,下一刻刘浪尔就将死去。
“咄!”一声金刚怒喝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将刘浪尔从心魔状态中惊醒,瞬间心魔与自身,生命与死亡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万般难受,刘浪尔隐约觉得自己一个念头就能从这种感觉中脱离出来,但又有一种恐惧在心中蔓延,似乎选择错误就真的会永坠黑暗。
“咄!生死即涅槃何必萦心怀!痴儿,还不悟么!”
刹那间如同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在刘浪尔脑海闪过。“生死即涅槃何必萦心怀。”生死轮回,即使道祖都不可避免,担忧又有什么用处呢?畏惧,活着无异死亡,接受,死亡便是新生。
刘浪尔恍然大悟,蓦然抬头,一口鲜血喷在秦淮河里,但他却感觉烦闷尽去,灵魂无比的轻松舒畅。
转过头,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刘浪尔灵魂明澈,念头通达,立刻醒悟过来:“宝然?”
大和尚合十一礼:“然也。”
刘浪尔依葫芦画瓢的行礼后说道:“多谢大师相救。”
大和尚笑道:“无妨,无妨,小子,你可知我来寻你何事?”
刘浪尔自然明白是薛雪的交代,无可奈何的哀叹起来:“可惜薛师姐已经去世了。”
大和尚摇头说道:“南无阿弥陀佛,你是对薛雪动情啦,真是孽缘,孽缘哪。痴儿,动精则精伤,动气则气伤,动情则神气伤,精气神,三宝也,三宝不离,心魔不起,三宝不失,大道可期。”
刘浪尔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于是问道:“宝然大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家人怎么样了?伤害薛雪师姐的那个道人是谁?”
大和尚嘿然笑道:“小子担心的事情还挺多,须知情深不寿。你家里人自然一切安好,薛雪那丫头有宿慧,有佛心,是个难得好苗子,没想到早早的入了轮回,真是可惜可痛。那道人的来历我已经知晓了,回头收了小木兰做徒弟后,就去让他血溅满门。至于怎么找到你的,嘿嘿,我不告诉你——哈哈,好啦把花儿给你的戒指和灵兽袋拿来给我。”
刚才还故作神秘,现在就不打自招了,宝然接过后用手在上面随便一抹,就扔给刘浪尔说道:“处理好了,你滴血认主吧。”
刘浪尔取出一把小刀,用最轻、最轻的动作在胳膊肘内侧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