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再次被人抓住了把柄。那闹出了事情来的地主姓洪,这姓氏也算不上什么大姓,问题是,李昌的乳母余氏夫家就姓洪,李昌生母位份算不上高,因此对于李昌的养育,一般情况下,插不上什么手,到头上,竟是李昌的几个乳母与李昌关系很是亲厚。这其中,那位洪余氏更是很得李昌的敬重,洪余氏如今虽然已经出宫做了良民,但是,依旧常常进王府请安,便是王妃薛氏,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妈妈”。
洪余氏的丈夫洪涛识得几个字,又学过一些武艺,原本不过是在内务府做个小吏罢了,后来等到李昌开了府,便先是在李昌府上做了一段时间的管事,后来李昌手里头有了些权力,自然除了拉拢官员,也得培养亲信,便也给洪涛安排了一个位置,竟是让他入了五城兵马司,做了个校尉。只是武官升迁不易,那洪涛本也没什么大本事,五城兵马司里面有背景的人又挺多,哪怕打着晋阳王的旗号,他也不可能真的横着走,因此,一直只能委委屈屈地窝着,连手底下的人,都未必全部指使得动。但是,洪涛对李昌很是忠心,很是帮李昌办了些事情,李昌干脆再运作了一番,将洪涛外放,如今就在山东那边做个武官,如今论起来,也是副将了。
幽州那边的洪家正是洪涛的本家,洪涛这边发了家,自然要提携家族,原本洪家不过是个小地主,洪涛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入了内务府做事,娶了同僚的侄女做老婆,最终自家婆娘舍了自己刚刚两个月的儿子,去帮着哺育李昌,这才算是慢慢发达起来了。一开始的时候,洪涛也就是只敢给老家那边捎点钱财,后来等到他在晋阳王府做管事,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王府的管事呢!因此,当地的官府即便不投靠了李昌,也得给洪家一些面子,洪家短短两年,从全家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亩地的小地主,一跃便有了几千亩良田,很多田地干脆就是拿着荒地的价格买下来的,再加上赋税上的操作,洪家俨然跻身当地大地主豪绅的行列,洪家的人,更是成为了当地官府士绅的座上宾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幽燕之地原本也多有豪杰名士,世家林立,只是当年因为胡人入侵,勉强保存下来的世家纷纷南逃,留下来的投靠了胡人,却在后来的动荡中,渐渐消亡,因此,北方这边,根本就没有多少根底比较深的世家大族,朝廷自来对世家有戒备之意,自然不会让这边再冒出什么难以控制的地方豪族来,因此,如今的北方,较小的家族倒是挺多,在自家地盘上称一声世族倒是无妨,放到整个中原,就显得有些势弱了。因此,洪家虽说是正儿八经的暴发户,却也能在当地吃得开。
洪家骤然发迹,一家子里面骤然也识得一些字,但是要说什么明理知事,那就别谈了!这样的人家,为了彰显自己,自然是张扬跋扈,高调无比,哪里知道什么叫做谨慎小心,别的没学到,倒是养了一帮打手豪奴,欺压起佃户甚至是良民来,比谁都来劲。
这次事情是闹大发了,去年那场大旱,即便到了今年,大家依旧心有余悸,尤其,冬天不曾有一点雨雪下来,入了春都两个多月了,也就稀稀拉拉下了点儿毛毛雨,地面都没打湿,就没了下文,隆安帝亏得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权威已然深入人心,对此还算坐得住,毕竟,各地的粮仓里面还有不少粮食,只要不出什么乱子,维持个三五年不成什么问题。饶是如此,隆安帝还是整日里催着钦天监测算天气,恨不得龙王爷真的显灵,痛痛快快下上几场雨来。这会儿一听说地方上兼并酷烈,欺压佃农,心里原本就紧绷的一根弦就绷得更紧了,几乎要断裂开来。
说实话,这改朝换代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回事,人口滋生,土地兼并,农民丢失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太平年景还能靠着租种地主家的地过日子,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连自己都养不活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再有人一鼓动,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天下之争也就是这回事,别说什么贪官污吏,皇帝昏庸无能,那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因此,历朝历代都喊着禁止土地兼并,但是这事却是屡禁不绝的,不管士绅还是普通百姓,谁都当土地是命根子,就是家族繁衍生息的本钱,因此,这种事情,朝堂上说着,一个个决心比谁都会表,做起来,恨不得自家广夏千万间,良田千万顷,顶多有的吃相比较难看,有的斯文一点,对佃户宽容一些罢了。
隆安帝也是无奈,在朝上又说了一番禁止兼并之类的老调重弹,然后便下令安抚闹事的百姓,然后还得杀鸡骇猴,他哪里管洪家人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哪怕是当朝宰辅,摊上这种事情,也得大义灭亲,还得自觉痛哭流涕请罪,并且自觉交上辞职信,黯然退场。何况洪家不过是出了个皇子奶公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因此,洪家被治罪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举,说不得,洪家的那些家产就得拿出来安抚那群乱民,当然了,也不能一味安抚,要不然,以后谁不服气,都起来搞一场聚众闹事,冲击士绅府邸,甚至冲击县城衙门,那么,朝廷的威严何在,以后还怎么治理这些平民百姓。因此,为首的人自然是要被惩处的,首恶诛除之后,便可以进行安抚的问题了。
这会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