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了,要是事情这么简单的话,他干嘛要拼命往东宫塞人。元氏的意思他也听了个明白,说什么养个养子好招来亲子,这事在寻常人家可行,在天家是绝不可行的,若是李玮在京城,这事还好说,问题是,李昊人在封地。若是过继的话,勉强还行,但是,却没这一层名分上,这下子,就等于是拿着衡山王府的幼子做人质了,如何能让李昊心服,哪怕原本没什么心思,都要生出几分来。
如果是过继的话,那就更不可行了,李珅本就是嫡出,过继之后,自然要记在元氏名下,如此,礼法上便是元氏亲子。但这一层名分一旦定下来,问题就大发了。东宫一直无子还好,若是后来东宫有后,那么,李珅的身份就非常尴尬,总不能还过继回去。哪怕是圣人,也是希望自己的亲儿子继承家业的,到时候,为了亲生子的利益,李昭难免要对李珅下手,到时候,又是一场纠纷。甚至,有了这层指望之后,难道衡山王府就不会为了确保李珅的利益,对李昭的子嗣下手吗,兄弟两个之间骨肉相残几乎要成为定局。
隆安帝暗骂元氏愚蠢,若是放在十几二十年后,东宫依旧无子,元氏所提自然是顺理成章,问题是,如今可是尚未水落石出呢,闹出这事来,那不是纯粹给李昭李昊兄弟两人之间插刀子嘛!
隆安帝走进大殿,一群人赶紧行礼,他压抑了一下有些烦躁的心思,摆了摆手,说道:“免礼,赐座!”然后自个便在吴皇后旁边先坐了下来,眼神在元氏身上一扫,硬是让元氏瑟缩了一下,他也不明说,只是淡淡地说道:“老二家的说得对,若要求子,也不必一定得是他家的三郎,元家一向子嗣兴旺,又是太子妃的娘家,回头让元家选个合适的送进东宫,就当是给太子妃这个姑姑排遣一点寂寞吧!”他连李玖也一并否决了,这种事情,根本不能在宗室里面选,选了就容易生乱,还不如找个外臣家的,要个年纪小一点的,就当陪元氏玩好了,等年纪大一点,再送回去,理由也很好找,毕竟是外姓,男子不能逗留内宫。
哪怕脸上有脂粉的遮掩,元氏的脸色还是能够看出来有些白,她有些艰难地起身谢恩,坐回去的时候,只觉得手心湿冷,心里一抽一抽地紧缩。
李昭对元氏也有些不耐,这会儿见隆安帝神色不善,也起身道:“元家不过是外臣,父皇实在是恩宠过甚了,最多接个孩子进宫玩两天也便罢了,养在宫中实在不妥!”
隆安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也是你的家事,你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万事自己做主便是!”
李昭点头称是,决定回去之后跟元氏将事情好好分说一下,这亲侄子,还是嫡出的那种,是轻易可以养在身边的吗?元氏这人,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妃,依旧没多大长进,眼皮子太浅了。
收养的事情暂时揭过,李珅似乎半点不知道刚才的争执跟他有关,这会儿喜滋滋地坐在吴皇后腿上,在那里讨好卖乖,他养得比当年的李玮可是娇纵多了,而且年纪也小,无论是李昊还是崔王妃,对他都颇为放纵,因此,对吴皇后与隆安帝,他并没什么敬畏之心,只当做王氏崔浩那样的外祖父母一般,撒娇顽皮,这会儿兴奋地抓着吴皇后腰间悬挂着的一把窄窄的裙刀,拿着刀柄就往外抽。
吴皇后也不生气,反正那把裙刀光看刀柄刀鞘挺像一回事的,其实刀鞘里面的是一把玉刀,纯装饰用的,也不会伤了李珅,因此,乐得拿这个逗一逗孙子,嘴上笑道:“三郎喜欢这个?”
李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依旧锲而不舍地抓着刀柄往外拔:“喜欢!”
隆安帝也在一边笑道:“听说这小子当初抓周,就抓了把短剑?”
李昊凑趣道:“父皇记性真好,三郎从小就爱舞刀弄棒的,之前说是要做大侠呢!”其实是说要做大将军,不过,宗室不掌权是惯例,朝中有点实权的位置都别想沾手,更别说兵权了,李昊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小孩子的志向,大家也不当回事,所谓大侠,说句老实话,一直以来就是游离在法律边缘的存在。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并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只是如今太平盛世,这些所谓侠客要么干脆投身公门,比如说参军,或者是做捕快什么的,这也就是所谓的白道了,他们部分子弟加入官府,受到官府的庇护,有人有地,自然可以在一方成为豪族。一些虽说不加入公门,但是,做的也是相对合法的行当,比如说走镖,还有给大户人家做护卫之类的。至于黑道,其实也就是帮派人士,在乱世,这样的人容易出头,甚至自己就带着人裹挟乡民,起兵作乱,但是在这样的时代,黑道之人也就是小打小闹,比如说,收收保护费什么的,万一出了什么大案要案,最先被追责的往往就是他们。
不过,总体来说,对于士族来说,哪怕士族同样习武,但是,这些所谓的侠客在他们眼里,那是上不了台面的,做门客可以,你想要自己冲上去打打杀杀,那并不符合士族的身份。
因此,说到李珅的志向,几个人只觉得好笑,不过,也没人将这事当真,等李珅长大了,懂点事了,自然不会还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