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踏在宽敞的官道上,车轮碾过平坦的土地,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沿岸青草发黄,树木凋零。一阵风刮过,便有叶子摇摇晃晃自枝头滑落,打着转儿飘舞飞下。
一路南行,午后在风波亭小憩。谢婉柔捧了本大周地域志一边无聊翻着书页,一边看着身旁的阿羽和阿青啊啊地斗嘴争吵,不时从食盘里捻颗果子扔过去,看到阿羽阿青捧头大叫甚觉高兴,乐得直笑。
凉亭外侧休息的护卫见得这般场景,半是疑惑半是惊奇,总忍不住撇头往凉亭内瞧。绿芜绿荞对这番情形早就已经见惯不怪了,阿羽阿青更逆天的举止她们都见过,这点小儿科算什么?二人自顾自地弄了附近的清泉水来沏茶,一边腹诽,若是让这些护卫见到阿羽阿青舞棒对打,彼此调戏,他们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想到这样的场面,绿芜绿荞不由得噗嗤一笑,周嬷嬷从车上端了食盒下来,瞪了二人一眼,“好生沏茶,小姐等着用呢!”绿荞吐了吐舌头,周嬷嬷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她们,径直走入凉亭,摊开食盒你的点心,“小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姐先且将就将就,前边不远就是小镇。入了镇,便有客栈了。”
谢婉柔挑了一块放进嘴里,柔滑细腻的枣泥糕,是她的最爱。虽然不如京城芳味斋的招牌点心,却也可谓顺滑爽口。就着绿芜端上来的清茶喝了一口。瞥见绿芜面色有些为难,谢婉柔疑惑道:“怎么了?”
“是奴婢的错。收拾东西的时候忘了把小姐平日拿来泡茶的水罐子带过来了!这茶虽还是府里带过来的,但是这乡间的清水却有些……”小姐平日里泡茶的水都是冬日里在梅花上采集来的雪水,哪里是这乡间清泉可比的。绿芜眼圈儿一红,心疼不已,就好似谢婉柔受了多大的苦头一般。
谢婉柔看着不只绿芜,便是周嬷嬷绿荞也是一般神色,无奈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敢情,你们这一个个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就这么精贵?”
“小姐千金之躯,自然是金枝玉叶!”周嬷嬷说的理直气壮,将谢婉柔噎的一口气卡在喉头,说不出半句话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只当这些东西委屈了我。可是……”谢婉柔捏起一块枣泥糕,“这样的一块小小的糕点,穷人家只怕一辈子也吃不上这口味。还有这一杯茶,只怕也寻常人家连这香都不曾闻过。这泉水,绿芜,你道我不知是你请了护卫特意去山上打来了不成?山涧清泉,最是清凉沁人,你以为我吃不出来吗?其实,世间万物,贵在天然。那梅花上的雪水,终究太矫情了。”
周嬷嬷眉宇一皱,“小姐怎么能与穷苦人家的姑娘相比!”
谢婉柔但觉无力,也知一时是说不通她们了,干脆歇了心思,道:“嬷嬷!我虽然长大富贵之家,却不是那么娇弱的人。其实,什么不可相比,我不过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富贵尊荣,要真说本事,恐还不如穷苦人家的姑娘呢!你们只当这已是委屈了我。可就这样的吃食,只怕多少人艳羡都艳羡不过来。嬷嬷很不必这么将就我!没得浪费时间在这上头。大伙儿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便是。出门在外,便利为主。没有你们吃的,我便吃不得的道理!方才那些话莫要再说了,没得让人听见笑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周嬷嬷这才住了嘴。其实,周嬷嬷嘴上虽这么说,不过是虑着谢婉柔长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从不曾出过谢府,怕谢婉柔一时不习惯。周嬷嬷本身也是普通人家,被家人买给了谢夫人的娘家,后来成了谢夫人的陪嫁。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身为当朝首辅嫡妻的心腹,这日子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可到底是过过苦日子的,她虽听不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诗词,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谢婉柔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没来由的心中透出几分暖意,口中喃喃应是。
绿芜绿荞也是如此,尤其那一句“没有你们吃得,我便吃不得的道理”,更是让三人双眼赢泪。
谢婉柔心中一惊,暗自感叹,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道?她可万万没有借机收买人心的意思,这是这么诡异的发展实在让人无法预料。阿羽阿青的扑腾吵闹声不绝于耳。谢婉柔轻轻皱眉,暗要朱唇。也难怪周嬷嬷会说出那番话,倘或没有重生一回,倘或没有空间,倘或她还是当初懵懂天真的谢婉柔,是不是当真便会成为周嬷嬷所顾虑那般模样?
谢婉柔不由打了个抖索,突然间想到自己对着一堆的金尊玉贵之物嫌弃来嫌弃去的场景,只觉心中生寒。一个被物质生活俘虏了的女子,一个被保护周密不知艰险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人生?谢婉柔不觉抹了把冷汗,怪道会那么容易被谢婉怡的假象所蒙骗,怪道会轻易着了王氏的道。
周嬷嬷以为谢婉柔冷,催着绿芜去拿了披风过来,谢婉柔这才从沉迷中清醒,忙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冷!嬷嬷,你去问问车夫还要多久才能到庄子上?”
“刚才歇脚的时候,老奴便借机问过了。说是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前面不到十里有处镇子。老奴打听过了,虽是小镇,可因为就挨着京城,还算繁华。咱们去那歇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