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胜于无,吃过午饭,香香还是带着大槐在房里把两个包袱解开来翻看,真的是新崭崭的棉衣,锦绸面子,棉布里子,里边絮的是软软的丝棉,她的是大红色,小男孩的是宝蓝色,都是长及膝盖的中式棉袍,衣袖不宽不窄,也不长,刚及手腕处,做工精细,用料极好,领口袖边的绣花活儿也精巧,衣裳散发着新布质的青涩气味,穿过与否,能分辨得出,这件,的的确确没穿用过!
梁惠桃会特意给香香娘俩做过年的新棉衣?不可能!只为应付潘兆安的询问而已啦,兴许这件大红棉袍原本是做给她自己的,不得不先给了香香,而大槐的这件就不知道怎么弄来的,就算是从布店里直接买来,看着手工也还不错。
大槐却不喜欢穿绸子面大棉衣,才替他穿好,一转身他小哥三两下就给扒下来了。
香香也不管他,身上穿着一件绒线密密织结的小背心,两件夹衣,请林四婶给做的小棉短袄、棉裤,跑来跑去的,够暖和了。
第二天,大雪纷飞,镇上仍有食材送到,第三天也还有,突然丰富起来的食材并未让香香慌乱、不知所措,上柳村家家户户有地窖,寒冷的天气里,呵气成冰,肉食放在竹篓里丢进地窖,一夜间就能结成冰块,因而香香只拿第一天的猪肉淹渍了准备做腊肉,其余都扔进地窖。
腊月二十三,小过年,食材车子没来,腊月二十四也没来,香香想,大家都忙着过年,不来就不来,暂时也够啦!
腊月二十五,张三嫂给香香透露了个消息,香香听得呆了大概一秒钟。
潘兆安居然又娶新妻了!
就在昨天,十里红妆,吹吹打打新人抬进潘家宅子,是杨花镇刘员外家的小姐,名叫刘玉诗。
好嘛,一个地主家的新太太才刚生下双胞胎,这就又娶上了员外家的小姐做娇妻,也算双喜临门!
潘兆安啊潘兆安,还没中状元呢,中了状元之后想怎样?是不是要再娶位太师或宰相的千金?或者干脆把旧的全休了,直接尚公主做附马,像前世有过的一部古装戏,包青天怒铡陈世美,里边那位状元郎就是这么干的!
香香磕着瓜子,呵呵呵自管笑起来,张三嫂怪异地看着她:“大槐娘,想开些,富贵人家都这样,别生气!”
香香说:“没生气啊,还轮不到我生气!多一位太太,多一份嫁妆,家里也多热闹些,挺不错!张三嫂,不如你也让三哥多娶一个?”
张三嫂噗一声吐出瓜子壳儿,竖起眉:“他敢!老娘辛辛苦苦替他生娃热炕头,才吃得两年饱饭,敢有那心思,老娘割了他!”
香香不解:“割他一刀?不痛不痒的,有什么意思!”
张三嫂看着香香,忽然大声地笑了。
腊月二十六午间,香香的小院来了两名不速之客,男性,一个二十来岁,一个十四五岁,长得很粗壮,相貌憨厚老实,香香看了两眼便垂眸,是认识的人,香香娘家人——二十岁那个是继父家老大,前头妻子生的,十四五岁这个是老四,香香的娘嫁过去生的第一个儿子。
老大叫张得喜,老四叫张得庆。
非常奇怪的娘家人,平时绝不登门,管你病得快死了也不会来看一眼,但只要你不死,过年前几天准会来到!
这是潘王氏最看不起香香娘家的地方。
香香也不想跟他们多话,甚至没打算叫醒睡午觉的大槐起来尊一声舅舅,领着两个娘家弟弟到菜窖边,指着说:
“都在里边,要什么,自己搬!”
以为尽是些萝卜大白菜,翻到下边发现有鸡有肉有鱼,兄弟俩顿时高兴起来,张得喜就讨好地对香香说:
“阿妹,自你春天抱着大槐回了潘家,阿婆病了很久,阿娘接来跟我们住,一日三餐好好儿供养着的!”
张得庆也说:“阿姐,阿婆最疼你,天天惦记着你,就是腿软还不能走路,不能来看你。娘说过年间,你也回去看看阿婆,老成那样了,活一天是一天喽!”
香香问了一句:“阿婆今年多大?”
张得庆答:“六十三了。”
香香翻了个白眼:六十三就叫老成那样?那人家活到七十三八十三九十三甚至一百岁,怎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