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翕芳怔了一会,惊回了神,直喊老姆:“快拦他下来。”
“且慢。”陆萱急声阻道:“娘亲,就三郎的性子,吵闹起来不是叫人看笑话么。又宜来看大倌儿也是人情理当的。咱们何苦闹得不可收拾。”
“是了是了。”傅翕芳连声说道:“我都被恁孽子气急糊涂了。”说话间,她已是小跑着追了过去。
陆蒙一路狂奔,地上雪滑他连跌了几跤,待他跌跌撞撞冲进灵堂,衣袍已沾满了雪水污泥,狼狈不堪。
“又宜。”
因他一道轻声浅唤,灵前哭声渐止。家人皆睁着一双泪眼,向二人看去。
此时在灵前烧纸的是汤贵,见三官人跌撞入堂,先是一怔,旋即惊回了神,先是向诸人喝道:“做甚么,老夫人、夫人就在里边也敢偷闲。”
家中诸人都知道其中利害,先也是一时震愕,听了汤贵的喝骂,哭灵的哭灵,烧纸的烧纸,陪祭的陪祭。
周又宜缓缓抬起眸子,四道眸光相交,二人默然无语。
汤贵在旁心焦的不行,咬咬牙上前道:“周小娘子,还请里边奉茶吧。”
然他二人哪里应他,眸光如胶怎也分不开。
“听说你病了,好些了没有?”陆蒙声音未落,眼泪已夺眶而出,他待要上前,无奈腿上竟似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迈不开腿。
二人相距不过数步,却好似远隔银汉。
周又宜面上浓施脂粉,终掩不住苍白病色,尤其是恁一双眸子,原是熠熠如珠清如秋泓,现下黯然无光,甚至显出一丝丝的空洞。
“好多了。”周又宜抹了胭脂的樱唇,殷红诡异。
一言说了,二人再度无言。惟独四道眸光,死死纠缠。
傅翕芳堪堪赶至,见二人无语凝视,旁若无人,心头几乎漏跳了一拍,匆忙挡在二人之间,拉着周又宜道:“好孩子,这么个冷天,谴人来就是了,怎么倒亲自来了。”边说边握了她的手,“哎哟,怎么就冰成这样子,快,到后边屋里坐着暖和。”
周又宜随傅翕芳行去,还未出得灵堂的后门,周老夫人已然拄着拐,在一众养娘的搀扶下,颤微微地迎了出来。周又宜方要行礼,早被老夫人一把抱入怀中,哭道:“又宜,我的儿。”
当下身边诸人尽皆抹泪,傅翕芳待要开口相劝,又怕招老夫人不痛快,因而丢了记眼色给女儿。
陆萱心领神会,上前劝道:“祖母,又宜大病初愈,这里山风寒冷,且先进里边说话吧。”
周老夫人这才渐渐止了泪,一手携了又宜,一手拉着陆蒙向正房行去。
众人进屋堪堪落坐,陆英夫妻,并端木姑侄听得消息都赶了过来。
端木芬礼还未施完,就听周又宜道:“姐姐,妹子有话和你说,咱们里边坐吧。”
周又宜的眸光幽冷幽冷地钉在端木芬面上,语气飘乎如魅,端木晚张了嘴正要替侄女儿辞去,端木芬已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和妹妹说,倒不如往我恁边坐着,咱们姊妹细话。”
“如此甚好。”周又宜细若丝线的声音,如一枚绣花针在人心头划过,端木晚不安地瞅向侄女,倒是端木芬向她微微一笑,以示无妨。
周老夫人虽是心疼孙儿、孙女。可事已至此,她也怕闹出甚么大事来。上回二人私逃,勉强压了下来,这要再出点事,且慢说他二人的性命。陆、周两家数百条人命,岂能拿来说笑。
所以,她才一听说着周又宜来了,连忙赶了出来。众目睦睦之下总出不了事。这会听孙女要和端木芬往厢房说话,更是巴不得,故尔连声道:“好好好,你们姊妹一处好生说说话。往后再见也就难了。”
当下,周又宜、端木芬二人施礼退去,不想陆萱忽地起身,“二嫂子,我也一起。”
“还有我!”陆蒙猛立起身。
“你给我坐着。”傅翕芳急摁下儿子,“人姊妹说话,你跟着做甚么。”
周老夫人也拉着孙儿的手,劝道:“是啊,你让她两个好好说说话……”
“和她还有甚么好说的!”陆蒙勃然作色,瞪着一双眸子好似要吃人一般。
端木芬也不回言只是低垂了头。
岳代兰斜眼一瞅,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诮笑,让她要争着露脸,这下好了,陆蒙恨她恨到咬牙切齿。就算赵令如与她交好,她往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还有周又宜,人可是嫁进宫去做太子妃的,若真心要来与她为难,还不是小事一桩。
“三郎。”傅翕芳沉脸训道:“当着老夫人和你婶娘的面,怎好如此和嫂子说话。”
“依大伯娘的意思。”陆苰阴沉沉地开口,“背着众人,他就能对芬儿无礼了么?”
在坐诸人都没想到陆苰竟这般护着妻子,傅翕芳面上神色难堪。周老夫人虽恼着大儿媳妇,可陆苰明摆着就是冲着三郎去的,她岂能不恼。
“你还有脸说。对着长辈,你又是一副甚么模样!”
见老夫人动了恼色,端木芬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