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站着的虎贲军一个个泛青着脸,他们是驻防京师的军士,可不是让着皇子们取笑的物件。
关大木两手抱拳,“殿下,陆将军军令,下值后必要回营向主将回禀,若误了时辰,要军法从事……”
“你的意思是,”关大木话未说完,湘王已冷了面皮,“本王的话还抵不上陆苰的军令?”
“末将不敢。”关大木嘴里说着不敢,可言辞上却没有半点不让,“只是末将身在军营,更不敢不尊军令。王命不敢违,军令不敢犯。未将请殿下责罚。”说罢,单膝跪地,一副任宰任杀的模样。他身后的几名军士也跟着,“哗啦”一片声地跪倒。
陆萱忧心地冲湘王瞥了一眼,果然见他面色阴沉的吓人。再扫了眼地上的关大木,情不自禁抬手捂住胸口,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她真怕要跳了出来。
旁人都不曾留意,惟独赵令如看在眼里,凑过来低声问道:“萱儿,怎么了?”
“没甚么。”陆萱放下手,淡淡一笑,向湘王飞快地瞥了一眼,低垂下了眸光,生怕叫赵令如看出端倪。
湘王自开府建衙以来,连左右两位丞相都不敢当面拂了他的意,没想到今日区区一个虎贲军竟敢当众逆了己意。
“好,好,好!”湘王陡然立了起身,一身赤地四团织金蟠龙窄袖袍衬得他贵气凌人,此时目露凶光面色阴寒,一声暴喝,直若霹雳,“来人啊,把这个几目无尊上的东西给我捆出去!”
王府亲卫轰然一应,几个膀壮腰圆的大汉就要上前,跪在地上的虎贲卫个个紧握腰中胯刀的刀柄,稍稍抬眸看向身前的校尉。他不动如山,诸军皆不敢动。
“且慢!”太子慢悠悠地开口,“咱们不过是闲来取乐,三哥又何必着恼动气。况且,三哥也说羽林卫军纪散乱,虎贲军能如此之将,不正是我朝之福么。”太子一面说,一面从锦褥上起身,几步上前亲手扶起关大木等人。
一众军士磕头不迭,口称“万死。”
在座诸人脸上皆露出讪然神情,太子很少当众驳湘王的体面啊,今朝为了这几个军士,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旬阳王看着湘王脸色不善,生怕真闹将起来,太子只怕要吃亏,故尔起身笑劝:“太子说的不错,不要因着咱们取乐,就耽误了人家的正经事。”
这些日子以来,周得韬,陆苰两个明的暗地没少给自己亏吃。周令如、陆萱两个小女娘,自己不好找她们不是。这个军士偏又不识趣,正好拿来撒性子。
只是痛快过后,他又想起这段日子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也怕闹得不可收拾,父亲又要教训自己。再则,自己身为亲王,却这里为难几个小小军士,且又不为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叫人听了去,总是于名声上不好听。
故尔听了旬阳王的劝话,便顺势道:“即二哥、四郎这么说,恁就算了吧。”
关大木等正要谢恩,又听湘王笑着道:“不过,你替本王转告陆苰一句,这场比赛他是跑不了的。他号称‘西北狼’本王很想看看,他到底怎个勇悍法!”
眼瞅着关大木领命退去,陆萱才松了一口大气。湘王才要落坐,恰好瞧见她的神情,面上咧了一丝笑,“我性子躁,说话未免过头了些。若是惊吓到陆小娘子,真是罪过了。”
陆萱含笑起身,敛衽一礼,温婉柔和,声如莺啭,“殿下说哪里去了,臣女如何敢当呢。”
“是么。”太子堪堪回身,素来温和的脸上略显阴沉——湘王一再让自己难堪,这尚且还能忍耐,毕竟没有挑到明面上说。可是他的称呼,四郎,听着好不亲热,可大庭广众之下,他置自己这个储君于何地?尤其是当着周又宜的面,他可曾有持一分的君臣之礼。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话说得过头了,虎贲军是朝廷军队,可不是你湘王府的亲卫。”
太子这话已然说得极重,在坐的一众人等,或放下手中的杯盏,或是面面相觑,总之是都立了起身。
这可是太子头一回当众作恼,饶是他再怎么不受陛下待见,也还是东宫太子,是储君。
湘王也被太子的话震了一怔,这个小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就是被逼得难堪了,也只是铁青着脸不做声罢了,何尝有过样的气势。
赵令如随众立起,眉眼间一片惑然。她在宫中月余,太子的脾气最是温和宽柔,就是皇后宫中的小女史,背着皇后都敢拿他打趣,也不见他恼。
皇后最愁的便是太子立不起君威,皇帝最看不上的也是这一桩。温柔平和的性情,搁在寻常人家身上是好事。可他是国之储君,将来要坐天下的,就他的性子怎压得住满朝文武?更不用说皇室宗亲。
可他今朝是吃错了甚么药,竟当众呵斥兄长。
赵令如心下想着,往周又宜恁边一瞥,嘴角掩下了笑,皇后还真是眼光独到,或者说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甚么喜好,做娘亲自是知道。
不过,若是现下的情形定是出乎皇后的意料,她见了心里指不定要乐成甚么样呢。
湘王从最初的震愕间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