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漾着清亮的眸光,微微笑道:“姑妈也太操心了。我再糊涂,也不能把大姐儿忘了呀。我也踏看过了,正房东廊上有三间小正房,离咱们又近又宽敞。安姐儿也好跟着乳姆一起照顾姐儿,且也不用另派屋子,我讨姑妈一个主意,可行么?”
陆苰至今只得一个女儿,颇是看重,且大姐儿也愿与端木芬亲近。端木晚原意是让她把庶女带在身边教养,一则在老二面前好看,二来么也显得她贤良。
不曾想她却依旧是恁一副纯良心肠,端木晚心底一叹,罢了罢了,她的秉性如此,一时间也难扭转过来。左右有自己在,也出不了大乱子。
这半年自己冷眼旁观,老二不过是借着安弗打压着乔菊生,也并非真心相待。至于芬儿,至少在人前他是颇多回护,她又是新妇,短时间内,想来也没有甚么人会有心来与她为难。
纯良些也好,也能搏些好名声。反正她聪明是尽有的,只要不良善的太过,就由着她去好了。
“你这傻孩子。”端木晚摩挲着侄女的颈脖,慈爱地笑道:“如今出了阁,怎还是这样孩子气。你自己院里的事,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又问我做甚么!”
端木晚的话好似带着责备,可屋里诸人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新少夫人,是二房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
安弗一颗心还不及放下,乳姆就抱大姐儿过来。见着了女儿,安弗正要上前,不想大姐儿已扑到端木晚的怀里,眼睛直瞅着端木芬,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想是你换了妆扮,这孩子就不认得了。”端木晚抱起孙女儿,在她白嫩嫩的脸蛋上香了口,“我的心肝,怎就不认得人阿姑了。”
齐氏在旁笑道:“夫人也糊涂怎还叫阿姑,可是要改口了。”
“没事。”端木芬笑道:“大姐儿年纪小,慢慢再告诉她。”说着,冲大姐儿招手道:“大姐儿,小龟怎么样啊?”
新房里放一对乌龟,有些个不像样子。端木芬本是想放在姑妈屋里养几日的,因见大姐儿喜欢,便交给了她养。
大姐儿虚龄才堪两岁,端木芬换了副妆扮,她乍见之下认作了陌生人。这会倒是认出了人来,又听她问起小龟,白玉般的小脸上绽开了笑,得意道:“好的很呢,我天天喂它们小鱼小虾吃。”
“是么,大姐儿真能干。”端木芬顺势从姑母怀里抱过了大姐儿,问道:“恁你有没有听阿姑的话,和小龟玩完了,好好的洗手啊?”
大姐儿认真的点了点头,“有啊,阿姆都给我用沤子洗手。”
看女儿和端木芬亲腻说笑,安弗心里五味杂陈。女儿能得嫡母欢喜,自然是好事。说远一些,将来议亲也能找个好人家。就是眼前,女儿也能尊贵些。
可自己才是她亲生母亲啊——在西北时,女儿半会都离不开自己。这才回京多久,她就不大记得自己了。恁个女人,抢走了自己的丈夫,难道连女儿也一并抢走么!
安弗暗自咬牙,媚丽的面容勉强挂着笑。
端木晚眸光往她面上一斜,淡淡吩咐道:“你们都去吧,事情也多,没的白陪在这里。安姐儿你带几个养娘,把大姐儿的东西都挪过去,到底是你经心些。”
“是。”安弗不舍地瞅了眼女儿,她正揽着端木芬的脖子“格格”娇笑,端木芬则抱着她,香个不住。不知道的,还当她们是嫡亲母女呢!安弗心头似煮开的粥一般翻滚煎熬,面上却不敢露一丝满,恭恭敬敬地随诸人退去。她虽掩饰的好,却也没能逃过端木晚的眼眸,瞅着她退出了屋子,端木晚只在心底一叹。侧头看去,端木芬犹还抱着大姐儿逗乐,恍然未觉。清素而又有些圆润的面上,不由绽开了温慈的笑,“果然是我多操心了,到底是在家里历练过,声色不动的就压了人一头。”
端木芬早年丧母,父亲又是清雅文士不惯俗务,且也公务繁忙。家中人口虽简单,然于乡里亦属大族,又有父亲官场上的交际,逢年过节的人情客往及家中春秋两季田租,都是端木芬一手料理。
她虽比不得赵令如,却也非不知家计的懵懂少女。
“姑母说甚么呢。”端木芬含笑微红了脸,“咱们院里上上下下都极和睦,谁又压着谁了。”
端木晚越发笑的慈蔼了,“不说这些个烦心的事,你明朝回门的物事,我已备好了……”一面说,一面叫养娘拿了东西进来,与侄女儿一样样地看过,商议着添改。
次日一早,小夫妻俩个提了礼物,坐了辆双辕华盖朱轮大车,直奔赵家小宅,回门省亲。
端木芬的两位堂族叔伯,见了侄女堆了满满一榻子的礼物,又都是自己没过了稀罕物,满嘴里称谢不绝。至晚宾主尽欢而散。
三朝回门过后,婚事就算是忙完。端木芬也就是陆家名正言顺的二少夫人了。
这日陆苰十日婚假休完,因而卯初刻便起,赶着去衙门销假当值。他刚用冷水净了脸,一抬头进端木芬走了进来,疑惑道:“你怎么就起来了?”
端木芬将案上青盐递给他漱口,“你今朝不是要回衙门当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