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是中秋佳节,因着府中禁酒,故尔也没有大排宴席。诸人只随老夫人在园子里游了一圈,便各自回屋了。
周又宜哪里肯恁早就散了回屋,催着陆蒙叫人摇一艘小船出来,拖着姊妹几个要游湖赏月。
陆萱笑辞道:“我今朝功课未完,就不去了。”
周又宜眉头一皱,“这会才刚起更,你少坐片刻再回去也不迟呀。再有几日令如可就入宫了,咱们想要再这么聚一回,怕是再不能了。”
提起入宫的事,端木芬心下也酸酸的,全没了兴致,“依我也是回屋歇着的好,明朝我还要赶早过去,不然他们又言三语四的了。”
“理他们做甚!”周又宜道:“不是我说,你恁两个叔伯一副小人的嘴脸,就知道占人便宜。早知道令如就不该腾出宅子,看他们有钱住客店……”
端木晚因想着侄女没有娘家人在京,出阁时未免有些寒酸委屈。特地从乡里接了较亲近的两家堂兄弟来,安置在赵家的小宅院里,想着介时端木芬由恁里出门,也算是有个娘家。
只是他兄弟到底是出生乡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心思单纯。听说是进京给侄女发嫁,就真当自己是主家一般,对赵家下人还好些,待陆家的官事娘子们却是一派趾高气昂,一句话不对张口就骂。
府中恁些管事的娘子,一个个比六七品小宦家的夫人还体面讲究,莫说是端木芬,就是端木晚也要礼待一二分。因此,她们哪里会将恁两个婆娘看在眼里。
头先几日,她们还只是不理睬,背底下的议论取笑。这几日却是当着面却给拿话笑讽。又见二夫人不做声,大夫人不过问,也就越发的不放端木家两个婆娘在眼里了。
然不论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叔伯婶娘,一样姓端木的。端木芬心里虽恼他们,可听周又宜当众直白数落,端木芬难免有些讪讪。
周又宜只顾自己说的痛快,全没留心端木芬的脸色,陆萱急着要走也不理论。倒是陆蒙细心,悄悄地扯了扯周又宜的衣袖,又给她递了个眼色。
周又宜这才惊觉自己话说的不妥当,不好意思地向端木芬道:“芬儿……你莫往心里去,我不是恁个意思……”
“我还不知道你么!”端木芬笑道:“从来说话都是直来直往的。亏的是在咱们面前,明朝出了阁也这样么?”
“你还有脸说她!”赵令如往端木芬脑门一戳,“我昨日又听人说,安弗又和你恁位婶娘吵嘴了?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像了。早就和你说,别一味的只要装贤德,你屋里两个人,哪个是好相与的,你只管不理论,介时看你怎么压服的住人。”
自己入宫在即,端木芬却还是一如从前,赵令如是真心替她担忧,因而说出的话不免重了些。
周又宜与陆蒙头一回见她沉脸训人,都有些傻了。还是陆蒙清了清嗓子,岔道:“阿姐,大节下的说这些丧气话做甚么,咱们游湖去,得一时乐且乐一时。”
赵令如噗嗤一笑,“乐?你还有心思乐?我劝你倒是赶紧回屋温书的好。今朝过节姨丈碍着老夫人没来问你,你也该自己知道,眼瞅着又是月考了,再要如上回恁般,我怕姨丈连书房门都不让你出呢。”
陆蒙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听她提起月考、功课,脸上作色,“你也知道今朝过节,偏还要又提起来做么。”
周又宜一心想要游湖,故尔撞了陆蒙一肘子,“你怎么说话的呢。”又挽了赵令如笑道:“阿姐别和他一般计较,咱们游湖去。”
赵令如还不及辞,陆蒙猛然起身,冲周又宜嚷道:“要去你去!我不去!”说完,横了赵令如一眼,拔脚就走。
周又宜被好他莫名其妙的一嗓子叫傻了,直待他行出了好几步,才回过神,不甘气弱地嚷了回去:“不去就不去,谁还稀罕你……”
“周又宜!”陆蒙回过身,瞪着一双眼,脸色铁青。
他因着上回月考没有考好,被父亲照着三餐教训,每日还要查验功课。心里本就窝着火,所以才会因着赵令如一句话就恼了。
这会周又宜一句不稀罕,更是挑起了他心头火气,偏生周又宜是个不肯跌软的,下巴一抬,声气一点不弱的顶回去,“怎样!”
天际一轮满月,月色下陆蒙略嫌秀气的俊颜,被气得微有些狰狞,赵令如忙拽了他解劝道:“你这是做甚么。芬儿的性子你不知道?大节下的瞎嚷甚么。老夫人心里本来就有些闷闷的,你还只管闹,再招的老人家不舒服,你们就痛快了。再则叫姨妈听了去,你也不怕给她心里添堵。”
母亲不大喜欢周又宜,陆蒙自然是知道的。听了赵令如的话,心里纵有十分的气,也不好再与周又宜分争,只僵着个脸立在恁里。偏周又宜又道:“你心里烦躁,就会拿我撒性子,有本事的也换一个试试。我可不是你家的养娘,由着你出气……”
“又宜!”端木芬赶紧喝断:“你这是做甚么呢,非要闹起来才罢么。”
恁边陆蒙待要驳回去,又见四下都是老姆、养娘,传到母亲耳朵里,她会吃暗亏。当下忍了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