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陆英带了几分醉意,兴致倒是高了起来,“二弟啊,自打你回来,咱们都还没这样聚着一起说说话。”
陆苰给兄长斟了浅浅一杯酒,素来冷厉的面庞竟带着柔和的浅笑,“是啊,咱们兄弟许久没这样聚过了。”
兄弟二人虽非同胞,然一个是庶出,一个自幼丧母,却有几分同病相怜。陆苰从军时寄回来的家书十封里,倒有四封是写给陆英的。
此番陆苰回京却因着岳代兰的原故,兄弟二人多少有些疏远。陆英心知肚明。故尔晚饭时,岳代兰让自己邀陆苰过来吃酒,他倒是吃了一惊。
早先几日岳代琴闹出的事,他也听人说了,只当岳代兰是想借着自己的名头诳了陆苰过来,自然是死活不应。后来,还是岳代兰再三说了,只是想让他替自己为前几日的事赔个不是。
陆英才勉强答应,可还是不放心,叫人把二院门的锁上,又叫小厮守在书房外边,一个人不许放进来,才请了陆苰过来。
“你小子!”陆英喝的有些发晕:“倒是有眼光,竟看中了芬儿,不错不错。她虽说相貌上略逊了些,可我瞧着性情却最是温顺体贴的。又是知书达理的,针锱女红更是拔尖。”
陆苰失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用她帮衬着做活,女红好不好的又有甚么打紧,难道还指着她恁点活计不成!”
“怎么就指不上了。”陆英道:“年节里母亲不就麻烦她,给皇后娘娘绣了副麻姑献寿图么,着实替王妃挣了份脸面,多少人看着眼红呢。”
陆苰笑道:“恁也就顶一回罢了,多了人家也就不稀罕了。况且,你这样夸她,仔细叫嫂子听了去心里不受用。”
提起妻子,陆英微黯了神色,然只一瞬,又亮了眸光,“你甚么时候轮休,若能凑到休沐,叫上老三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往醉花荫去听听曲子。先几日我与荀兄上去吃酒,不想恁里来了个叫季延的倡人,不仅唱的好,琴也抚的极好。或称天籁亦不为过。”
陆苰是武将,京中歌舞多是婉柔靡丽,并不大合他的脾性。兄长提起,他只随口附合,“好啊,若凑的着就去。”
兄弟二人且吃且聊,小厮又换了酒盅上来,眼瞅着陆苰连吃了几杯,恁小厮方悄悄地退了下去。不大一会工夫,陆苰只觉脑内灌铅,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聊着聊着,砰一声睡倒。
陆英也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见陆苰倒了,伸手推了推他,呵呵笑道:“老二这些年,你都白混了,酒量尽比我还差了。”一面踉跄起身,叫人道:“扶二官人回去歇着。”
几个小厮进来回道:“大官人这会已晚了,二官人吃了酒怕受不得风,倒不如扶去里间歇着。着人去告诉一声也就是了。”
陆英本就是实诚的性子,况且现下又有些醉了,听得小厮恁么说,点了点头,吩咐,“好生着人服侍着。”便自己摇摇晃晃的往红菱屋里去了。
几个小厮瞅他去远了,方才七手八脚的扶了陆苰往内院行去。
一梦沉酣,陆英醒来时已过了卯正。急急忙忙地叫人打了洗脸水来,用清水抹了两把脸,方醒过了神来,忽想起昨夜的事,惊声吩咐人道:“赶紧去书房瞧瞧,二官人起来没有,可千万不能叫他误了时辰……”
他这里话音未落,正院里忽传来一声凄厉地尖声惊叫!
虽听不大分明,可也叫诸人惊头一惊,陆英与红菱互换了道眸光,忙忙地抹了手,拔腿往外赶去,心里隐隐地觉着出事了。
岳代兰立在妹子里间门帘前,浑身哆嗦地瞅着,里边恁个陌生的、健壮男子。一张脸雪白到一丝血色也无,而她恁地一声惊叫,躺在床上的岳代琴,竟没有一点动静,更是令岳代兰心惊肉跳。
“你,你,你是甚么人,怎会进到……”岳代兰牙关直颤,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了。
润娘护在前头,颤声质问:“你是甚么人,你可知这里是长兴侯府,你若敢乱来……”她话还未说完,恁男子迈了半步,玉京吓得惊叫:“快来人……”
“闭嘴!”润娘疾声喝,“叫人看见小娘子这样,传出去咱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润娘话才说了,恁男子竟扑通一声跪倒,惊惶地磕头道:“少夫人,小的是府中马夫,醒来就在这屋里,实在是不知怎地一回事啊!”
“你是府中马夫?”岳代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恁男子点头不迭,“夫人不信时,只管叫了二门外的方管事来问。”
岳代兰这才缓缓定下了心神,正要叫乔老姆拉他出去,陆英冲了进来,问道:“怎么了!”言声未了,瞥见了地上的男子,惊了一跳,方想起这是岳代琴的屋子,登时白了脸色,护着妻子,问道:“哪里来的莽汉?”
恁男子才待要开口,陆英身后的岳代兰冷声吩咐道:“乔老姆,且先领他出去。”
虽然岳代兰很想吩咐人将他就地杖毙,可是在内院,尤其又是在代琴屋里,倘或闹将起来,岂非是代琴吃亏!
乔老姆答应着,正要叫恁男子起来,不想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