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额头上的汗,“咱们且去歇一歇。”
诸人巴不得一声,两个老姆忙不迭地赶了过去,嚷着叫店家收拾出一张干净桌子。
东家和铺里的客人见了他们的装扮,知道是贵人,不用多说自让出一张桌子。
端木芬道谢坐下,要了一壶花茶并几样小点。几个老姆在端木芬再三相让下,方才在右首边告罪坐了,青禾则打横相陪。
主仆几人吃得两口凉茶,稍稍消了些暑气,忽听得外边人群中响一阵惊呼。不大会,又有人乱嚷起来,“有人落马了!”
端木芬闻言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人群涌动。端木芬拿了帷帽随着人流向前。走了一段方隐隐听得喝道之声,待得声音渐近,端木芬才隔着人群看见,一队锦衣侍卫,抬着一张春凳,急步赶向设在南边的医帐。
春凳上的伤者身着软甲,看不清形容,可是满面血迹,诸人却是看得分明,且还有隐隐约的呻吟声传来。
青禾年纪尚幼,身形亦娇小偏好好奇心重,踮了脚拉长了脖子探瞧,却被殷红的血迹吓了一掉,哎哟了声,叫道:“怎伤的恁重!”
听得青禾惊叹,端木芬亦伸长了脖颈,却听旁边几个后生笑道:“小娘子是外地来的,头一回看马球吧?这点伤算甚么!”
端木芬戴着帏帽,旁人看不出她脸上淡绯色,而青禾却涨红了脸蛋,缩去端木芬身后。
陆府的老姆护上前撵人道:“起开些,你知道咱们小娘了可是长……”
“姆姆,去算结茶钱吧。”端木芬及时截断老姆的话头,自己不过是陆家外四路的亲戚,又何必拿到人前炫耀。
老姆冲众人哼了声方走了开了去,恁些几个后生也不与她们计较,一面瞧,一面道:“瞧恁衣甲像是羽林卫的,人都打下场一个,这回虎贲卫可要扳回一局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道:“今年新上任的虎贲中郎将可是在西北与党项人真刀实枪的干过的,哪里是恁些世家子弟的花拳绣腿可比的。”
端木芬听得“虎贲中郎将”这几个字,顿时站住了脚,略挑起帷帽的纱裙,诧问道:“今日不是太学里的学生比试么?虎贲同羽林二军怎又下场了。”
在场的后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娘子定是刚上京的,每回太学办马球赛,中间都要让虎贲、羽林二军比一场,不然就恁些世家子弟,软手软脚的又有甚么可看的。”
太祖太宗皆是戎马出身,开国立朝以来民风彪悍尚武。虽前朝因鞑靼进犯之故迁都至洛都,然百年尚武之风,又是岂是轻易可改的。
另有一人卖弄唇舌道:“我适才挤到前头瞧了瞧,哎哟,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往场上一站恁气势,硬生生看得人血热。尤其是陆将军,一身乌甲,胯下奔宵战马亦是通体乌黑,一根杂色也无。真真是人如龙马如虎,画杖在他手里,直似柄杀敌利剑。瞬时就把陈大倌比了下去。嘿嘿……”恁人笑了笑,故作玄虚地问道:“你们知道被下场的是谁么?”
众人皆催促道:“快说快说,莫要吊人胃口。”
“是陈大官!”
“甚么!”众皆惊呼,“谁打的?好大胆子。”
“寻常人怎敢对他下这般狠手。自是陆将军!”恁人说得骄傲,好似自己与陆苰有莫大的关系一般,“说来也是手误,他二人策马抢球,陈大官先挥了画杖,想拦下陆将军。谁曾想陆将军马头一转,再用画杖一挡,砰一声打在他面上的护罩上,恁地一下就落了马……”
“我就说往年虎贲卫哪里能恁地不济,左不过是顾虑着陈大官,不敢真比罢了。今年来了个家世相当的,也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众人赞佩之声不绝,端木芬的手心却是冷汗直冒。
陆苰的伤势她未亲见,可瞧姑妈、姑爹心疼的样子,因是伤的不轻。他今朝竟下场打马球,只是想,端木芬就觉着痛不可当。
“端木小娘子。”
端木芬兀自站着出神,一名虎贲卫军校走了上前,抱拳道:“陆将军着末将来领小娘子过去。”
在场诸人皆愣了神色,惊罕道:“这位小娘子竟识得陆将军。”
老姆结了茶钱过来,恰听见众人的话,得意道:“咱们小娘子是将军姑表妹子,怎地不识!”
诸后生眸露惊崇,唱喏道:“原来是陆将军姑表妹子,适才真是冒犯了。”
好在端木芬戴了帏帽,诸人瞧不清她面上的尴尬之色。甚么姑表妹子,在他眼中姑母和自己不过是虚荣势利之徒,叫他听见这话,恁冷毅的面庞还不知会露出怎样不屑的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