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虽是忙于指挥庄丁参战,孟北陵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杜磊身上的关节响动,微微惊讶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孟海公,待得孟海公轻轻摇头,孟北陵眼中更现愕然之色。
这几声关节响,落在其他人耳中也不外如是,唯有孟北陵与孟海公这种等级的人士才知道,这是凝血聚气、冲关破穴之兆。
习武之人冲关破穴不稀奇;借战场上强大的冲击力冲击虽然少了点,但也并不令人意外;真正令人意外的,却是杜磊这个人,或者说是整个杜家。
整个孟家庄的人都知道,杜家自十二年前迁入孟家庄,杜父体弱多病,伏氏虽非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并不见有武艺在身,杜磊却是从哪里学来这等高深的武艺?别忘了,孟北陵虽然一并传授了武艺,可那只是粗浅的打熬工夫罢了,绝无可能实现突破。
孟北陵原以为是孟海公私下授意女儿传授过杜磊家传武艺,可孟海公的否认却是如此的坚定。大隋的女儿家虽然豪放,但传授武艺这种大事,孟玉蝉也绝不敢绕过孟海公私相授受。
更重要的是,习武千日,突破一时,杜磊在此之前的不显山、不露水,不能不让人疑惑丛生。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杜家对孟家庄并无恶意,否则杜磊也不会如此拼命了。
疑虑只是一闪而过。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尸体摔下去,接着又是一拨拨响马不要命地向土堡上发起攻击,孟海公的心头也有些悬起。
孟海公自然知道,阿舅军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攻打孟家庄,原因便是缺粮。
今年大旱了许多时日,多少地方都没能熬到收成,再加上瘟疫的泛滥,灾民成群,偏偏先皇时设立的义仓都被一股脑儿地收入官仓,成为东征的军粮。
没了粮,灾民要么饿死,要么造反。李德逸以区区盐枭之身,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登高一呼,便能引来无数跟随者,自然也少不了朝廷的功劳。
阿舅军这才揭竿几日,跟随者便数以万计,队伍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粮食的缺口也越来越大,这才四下疯狂劫掠。
孟家庄几代人的存粮,积累之下数目自然颇为可观,但怎么比不过朝廷的官仓。不要说官仓,就是一般的县仓粮食都要比孟家庄多得多,阿舅军不敢和官兵开战,不敢去攻打城郭,吃柿子专捡软的捏,自然是盯上了这些大户。
“倒!”
随着这一声令下,二十余名庄丁拎着桶着、拿着勺子出现在女墙上,在同伴的掩护之下,飞快地把一勺勺液体浇到云车上。
“这是什么?”孟海公有些好奇。
“油。”孟北陵笑得有几分阴险、几分得意。“浇油上去,这帮阿舅贼要能再爬上来,就算他们的本事了。可惜准备不足,时间不够,要不,热腾腾的滚油浇上去,更有看头。”
孟海公哈哈大笑:“你可真阴损,这种主意都能想到。”
“庄主可错怪我了,这主意是杜二郎想的,与我无关。”孟北陵转身就把杜磊给卖了。
杜磊?孟海公略为意外。这也难怪,谁能把这阴损的主意与平日间憨厚的杜磊联想到一块?不得不说,这主意确实管用,云车一沾上油,立刻变得滑不留手,响马们一冲上云车立刻就滑了下去,连立足都没法做到,就更别提什么冲锋了。
只阻此一时便已足够了。
女墙上,阿舅军的数目正急剧地减少。有了这片刻的压制,孟北陵把手头的兵力大半压了上去,一轮急攻便让女墙上的阿舅军死伤过半。
“杀!杀!”杜磊双眼血红,双手执刀将最后一名阿舅贼斩首,直刀竟不止去势,疯魔般地向身旁的庄丁斩去!
“不好!”孟海公眉头一皱,手中的连鞘直刀“呼”地掷了出去,将杜磊手中的直刀撞得一歪,这才让那庄丁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几乎同时,孟北陵跃起,一记掌刀切到杜磊后颈,杜磊翻了个白眼,软软地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孟海公的眉头拧成个“川”字。好不容易麾下多个可用之才,这却立刻发疯,换谁谁都得抑郁。
孟北陵示意庄丁把杜磊抱下去休息,这才微微一笑:“难怪。大隋第一虎将的疯虎功,本就是要在杀戮中突破,一时的失心疯是因为杀戮的余劲未过。”
“史……”孟海公欲言又止。不用说透,孟海公与孟北陵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庄外,怒气冲冲的李德逸挥舞着皮鞭,没头没脑地抽着退回的响马,二头领李德诏赶紧拦住他:“兄长不可!初战失利,却也怪不得士卒们,任谁也不知孟家庄居然如此下流,连泼油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即便一时不利,我军却也当损失不过一停,并非全无再战之力。”
狠狠地将皮鞭掷于地上,李德逸长长呼了口大气:“罢了,孟海公果然名不虚传,原本只当这孟家庄是块软面,不想却啃了块硬馍,倒掉了半颗牙。”
“泼油之事倒也不难处理。且歇息半日,让孩儿们弄些沙土泼上去,油污自然便不碍事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