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天冷，绝大多数人一时还没适应过来，出门的人并不多，召集并不算困难。
封门、备战！
紧张的气氛在孟家庄内弥漫着。
杜磊才进庄门下马便已见到，庄主孟海公正轻擦着手中泛着淡淡紫黑色的马槊。
自开皇年间起，朝廷便严禁民间私自持有直刀、弓箭等攻击性武器，至于甲胄、长矛、马槊、弩箭等军中制式武器，查到更是直接入罪，即便武将世家用以传家的甲胄马槊之物，也有严格的数量规定。
这一规定也有例外，那便是杨家发家的关中与边地。
事实上，经历了百余年动荡的百姓又哪能那么容易相信这就天下太平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就等着随便一小股响马就能灭门吧。于是，这私藏直刀、弓箭之事，永远禁之不绝。
到了大业五年，当今天子更是突发奇想，颁布了一道荒唐的诏令，铁叉、搭钩、小矛之类，尽皆禁之。连这些百姓日常所用之物都要禁，这诏令还执行得下去吗？就连官府中人也开始对这诏令阳奉阴违了。
饶是如此，杜磊依旧有些吃惊。
孟家以前如何，杜磊倒没听说过，可杜磊却知道，一枝上好的马槊，绝不是一两个年头能制作出来的。再看看满院的直刀、步槊、弩弓，杜磊恍然明悟，或许，孟家早就在等这个时机了。
“干得不错。”一向眼高过顶的孟海公难得地赞了杜磊两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咦，居然还夺得四匹马？不错不错，虽然是些驽马，但也算难得可贵了。”
杜磊有些赫然地低下头：“庄主，只有一匹算是我夺的，其他三匹都是王伏宝所夺。若不是他，只怕我都回不来了。”
“王伏宝那个游侠儿？”孟海公一拍大腿。“可惜了！若是能当面一晤便好。此人武艺超群，是把难得的好手，只是那性子傲了些，很不合群。”
“据传闻，阿舅军似乎杀了他家一个亲戚，故而他一直不依不饶地寻着阿舅军的晦气，放风说是要取李德逸的人头，想不到竟真追杀至此了。”孟北陵对这些掌故如数家珍，随口便娓娓道来。
“二郎，二郎！你没受伤吧？”孟玉蝉从土堡上一路小跑过来，眉眼间尽是焦急之色。看到杜磊肩头胡乱的包扎，孟玉蝉的眼圈再度红了。
接过丫鬟递来的剪子，三两下剪开粗糙的布条，看到翻卷的肌肉、要结疤的血块、隐约可见的白骨，不禁让孟玉蝉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抖手抖脚从丫鬟手中接过金创药，孟玉蝉便要一瓶地倒下去，却被孟北陵制止了。
“二小姐，药不是这么用的。”孟北陵阴阴地笑了。“这事还是我来吧，二小姐只管包扎便好。”
“酒！”
“牛耳刀！”
接过酒碗，孟北陵翻手对着杜磊的伤口直接倒了小半碗下去，又痛又辣的滋味让完全没防备的杜磊险些咬到舌头，浑身的肌肉都崩得紧紧的。该死的，孟北陵绝对是故意的！
酒只是个小小的开胃菜而已。
放下酒碗，孟北陵操着牛耳刀，一幅屠户切肉的专注神态，一刀刀飞快地割去创口周围的肉片，直痛得杜磊肌肉痉挛，嘴唇直接被咬出血来，直看得一旁的孟玉蝉花容失色。
“二管家这手艺还没扔下啊。”孟海公瞅了眼，开口赞道。
孟北陵随手倒了点金创药上去，这才呵呵一笑：“庄主谬赞了。嗯，可惜华佗的麻沸散没了，不然倒真不必这么苦楚，亏得这浑小子也受得住。”
你老娘才受得住！你妹子才受得住！你全家才受得住！
这一刻，杜磊泪流满面。孟北陵这厮，害人的本事炉火纯青啊！明明自己在他手上吃了这么多苦头，偏偏还没法抱怨，说不得还得倒过来谢他，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还行，歇两日便又活蹦乱跳的了。”孟海公满意地点了下头。“先下去歇着吧。”
看着孟玉蝉执拗地送杜磊回去，孟海公无奈地摇头苦笑。女儿这是真的长大了，或许是时候为她考虑婚嫁之事了。
或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回到家里，简单地安慰了老娘两句，杜磊便一头倒在土炕上呼呼沉睡。
一个个响马冲来！
一刀刀地斩下！
遍地血腥！
滚滚人头！
“杀！杀！”
杜磊满头大汗地猛然跃起，嘴里还大声地喝道。
“做恶梦了么？”老娘端着碗稠粥进屋，满脸的慈爱之色。
这句话总算让杜磊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屋外灰蒙蒙的天色，杜磊没法判断出时间，只能开口问道：“娘，我这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
居然这么长时间！
伏氏自然知道儿子在担心什么，接着应到：“响马一直没过来，但庄里的警戒也没放松，少庄主还亲自出马去请韩家庄来增援。”
也就是说，王伏宝一个人就拖住阿舅军一天一夜？杜磊不禁暗暗为王伏宝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