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坐在木沙发上的黑发少女用微带沙哑的声音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她看向对面的五个兽人少年,“我只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是错误的。”
“他们已经非常深刻地认识到了。”坐在桌子上的人翘着脚说,“而你——我不会给你任何处罚,实际上,我还会给你一个非常好的评语——不过,你呢?你觉得如何,愉快吗?”
“非常不好。”少女诚实地说。
“哈。”桌子上的人笑了一声。
“我不能接受他们对我的同学的羞辱,也不能接受这种道歉的方式。”少女说,“并且我给所有人都添了麻烦。”
“最后一点没有人会在意,我们都已经习惯每天都发生点什么,甚至期待发生点什么,”桌子上那个银灰发色的青年笑道,“因为很多时候,我们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他的态度让少女抬起了头,塔克拉即使是在微笑,眉目间的那种锋利感也不会减轻哪怕一点儿,他原来还不是这么一回事,但从术师把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之后,他就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变化。
“我们是在‘打铁’,把杂质一点一点敲掉,小姑娘。”他说。
少女沉思了一会,塔克拉又问:“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她有些惊讶,“但是,我能够赢过他们,是因为我的哥哥曾经受过您和范天澜队长的指导——”
“——我知道你的哥哥是谁,那就算了。”塔克拉说,“不过,我邀请你并不是这个理由,而是我喜欢你的眼神,那不是女人的眼神。”
少女的表情有点微妙,塔克拉从桌子上下来,走到门边,打开门转向她。
“你会成为一个战士。”他说。
在那个叫做月兰的学生离开后,这间办公室里就剩下塔克拉和那几个兽人少年。塔克拉回到办公桌前,手中笔杆在桌沿轻轻一敲,他脸上的笑消失了,室内的气氛也随之一变。
坐在一起的兽人少年几乎是同一时刻挺起了身体,向后猛地一退,然而无路可退的他们震惊而畏惧地看向这个并不显得如何强壮的男人,他没有黥面纹身,没有佩戴任何金属,手中没有鲜血,连琥珀色的眼珠都只是在遥望窗外,但就在刚才一瞬,这个并不太大的空间里仿佛突然多了一头巨大无匹的凶兽,血腥呼吸近在咫尺。
“我应该把你们的四肢折断,肚子刨开,然后吊在山上。”他温柔地说,慢慢地,他转身面向他们。
对上那双简直不属于正常生命的眼睛,五个人的毛一起炸了起来,冷汗瞬间冒出,手脚发颤,呼吸粗重,却一动也不能动。
“鲜血就着内脏,让山鹰啄食,蛇咬虫穿,直到剩下一副干干净净的骨架,灵魂依旧附着在上,永无安宁之日。”塔克拉俯视着他们,缓缓咧开嘴,“失败者,连女人都打不过的废物们,哦,还有下跪?这可不是这里的规矩。”
一阵足够久的静谧后,他叹了口气。
“遗憾的是,那是从前。”他说,“现在的我,毫无害处……宛如一只拥有柔软而纯洁毛发的幼小生物。”
没有人回应他这个笑话。
塔克拉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他们,“所以你们应该感谢一个人和一些人,是他和他们让你们有了生存下来的价值。”
两名教导员在约定的时间上门提走了自己的队员,无论他们之前是什么态度,在见到这两位真正的人类之后,兽人少年们差点痛哭失声,教导员们从过经历过这些刺头这样的温顺和配合,有些惊异地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临走之前,教导员们对笑着向他们告别的总队长报以敬佩的眼神。
他们离开之后,心情暂时不错的塔克拉照着简易字典看了一会书——云深给他指定的,他自己也并不讨厌,然后,电话的铃声响起,他接了起来。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刻,他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塔克拉倚在桌边,垂下视线,轻声笑道:“哦?”
他再度望向窗外,“不,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正在适应。偶尔会有一些小问题,但在预料之中。你不用担心。”
他柔声说,“我不会让你担心。”
他抬起手,用食指在空气中慢慢描绘,一张圆脸,两个圆耳朵,圆形的眼睛,圆形的身体,毫无用处的短圆四肢,一只无害的,虚有的生物,“你需要检阅我的读后感作业吗?”
放下电话,塔克拉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再度露出一个愉快的,刀锋一般的笑容。
这次斗殴事件并没有带来什么严重的影响,所有当事人都受到了处罚,半日禁闭只是第一步,在日常的训练之外,那名叫做月兰的少女要和五名兽人少年一起义务劳动。这对双方可能都是一种考验,但实际上,情况比看起来好得多。
军队是一种需要相当程度权威的组织,体罚在这里是合理而且必须的,而在诸多惩罚方式中,食物毫无疑问是绝大多数人的弱点。见到那几个包裹在草巢中的圆饼,兽人少年纷纷向少女投去了羡慕和嫉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