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人的鲜血可以染红多长一截河流?
很多人恐怕没有这种直观的概念,但此时,河水真真是被鲜血所染红了,那一股股粘稠的血液,甚至连鱼儿都浮起头来,或许是过于浓郁的腥味儿,让这些河鱼都无法呼吸了。
石广已然停止了歌唱,他两眼发木的看着那些无头的躯体,那些躯体,是他的血脉亲人。
当他转过头去,看向石涂时,就见两个身形瘦小的亲兵,依偎在石涂的身边,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
那是他的两个孩儿,石涂没有失言,两个孩儿还活着。
石广脸上露出笑容,只要两个孩儿还在,他石广家的火种就没有熄灭,也就等于是他石广的生命,还在这个世界上延续,孩子,就是未来。
……
“真难以相信,你居然下令杀了三百多个手无寸铁的平民!”
在行军帐篷里,张雯羽摘下了皮盔,让一头秀发出来透透气。对于石涂接受两位公爷的命令,将石广全家上下砍头一事,张雯羽非常难以接受,她始终认为,这是一种侩子手的行径,是懦夫的表现。
“我没得选择,你是希望那些妇人干干净净的去死,还是受尽凌辱之后,再死?他们是注定要死的,死在我的手里,还能落下个干净。我若是不接受这个命令,固然会受到石虎的责罚,同样会有别的人,会非常高兴的接受命令,将这些人处死的。”
“你这是托辞!”张雯羽不顾石涂平淡的语气,道,“你这就是托辞!你为什么不放他们走呢?”
“放?”
石涂愕然道:“张小姐,你不是自称学究天人,纵览世间百事的么?那你怎么不去看看,那些人的面相,是否早已经死气透顶呢?如果你去看了之后说不是,那你再回来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死气透顶!”
对于张雯羽这种胡搅蛮缠的行径,石涂颇有些恼怒,毕竟他此时的心情也非常的糟糕。
看到被自己吼到沉寂的女孩,石涂心中一软,温言道:“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事情了,已经成为定局,再怎么吵闹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回到邺城之后,该如何尽早返回襄国城。”
张雯羽也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正如石涂所说,张雯羽何尝不知道这些人是必须要死的,只是因为此种场景的冲突让她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而已。她重新安坐下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石涂,愣是将石涂看的有些心慌意乱:“我说讨论问题,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想返回襄国城?”
“是啊!闵弟应该已经在等我了,嗯,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石涂强笑道。
“那我就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恐怕暂时,你是回不了襄国城,也无法跟你的宝贝弟弟见面!”张雯羽道:“我记得好像跟你说过,你生命里最近恐怕会出现一次危机,应该就是在年前,石涂啊,你可一定要当心啊,我能力有限,况且,况且是你,所以我只能看出个大概,看不分明呢!”
张雯羽的话让石涂心中有些奇怪:能力有限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呗,为何还要专扯上两人之间的关系来?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石涂心中也有些糊涂。照理说吧,石涂早就应该将张雯羽打发离开,留在军中始终是个把柄,万一落入别人眼中,可就大事不妙,可至今石涂也没有开口撵过人,这一点就连石涂自己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我就更看不清楚了?张小姐啊,请你不要总是说话只说一半行不行?将石广交给石虎之后,我好像就没有啥事情了,就算是跟石虎告假,我也要返回襄国城,跟冉闵见面详谈!”
“你可以跟冉闵见面,但真的无法返回襄国城!我,我说看不清楚,是因为,是因为……”
不知为何,张雯羽显得有些焦躁,她的两眼越挣越大,人却是越来越焦急。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夫君!”
被石涂逼的走投无路,张雯羽一把抓起皮盔顶在头上,边说边跑出了行军帐。
“啥?”
石涂愣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刚刚张雯羽的那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将石涂整个人劈傻了!
“我是她命中注定的夫君?那她岂不是成了我娘子?不是吧,还有这种事情?”回想起自己跟张雯羽从认识到现在的经过,还真是有些机缘巧合的味道。石涂自问,若是那天听从石望的建议,对那烟尘视而不见,张雯羽应该就死了;若不是石涂果断开弓射箭,张雯羽恐怕也会被那匈奴骑兵拖死;若不是石涂将那些尸体一一丢进火中从而耽搁了时间,恐怕张雯羽即便没死,醒来之后也不会见到石涂……种种机缘纠缠在一起,才有了今天两人之间的相处,要说冥冥之中没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摆布这一切,石涂自己也不会相信。
“……命中注定……这还真是,常听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难道说的就是我跟张小姐这种情况?不过她神神叨叨的,不行,说不定她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