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道:“今日我去鸿门,范增劈头便问我,诸侯军已经入关多日,为何秦王子婴久不来见,莫非武安侯也有奇货可居之意?而项将军坐于一旁,只森然不语。我若一时应对不来,只恐立时便有杀身之祸,只得承诺近日便将子婴送往鸿门。”他叹了一声,道:“说起来,这子婴倒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当日他降我时,我曾说过保全其性命,如今……”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奇货可居这四个字,原出自当年吕不韦见异人的典故,以王孙为奇货,得天下之大利,范增这句话说得甚是凶险,也难怪刘邦忙着要撇清自己,将子婴赶紧送出去呢。
我有些茫然,费尽心力将虞姬接到咸阳,就是指望项羽因这场婚事,别再像历史上那样在咸阳大烧大杀一场,莫非这些竟是白花了心思,项羽根本不在乎在成亲之前再多杀些人,而子婴也真的难逃这一劫?
也许,像项羽和刘邦这样一代枭雄的心性,我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的了解。也许,我错误的高估了虞姬在项羽生命中的重要性。是的,她可能是项羽一生最心爱的女人,但女人,永远不可能有江山重要。
忽然想起了项羽的那首著名的霸王别姬: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此时不禁又将这首诗再反复咀嚼了数遍,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虞姬我拿你怎么办啊,这句话中难道就没有一点视虞姬为包袱的意思?所以虞姬才会说,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最终毅然刎剑而亡。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当真想自尽,以项羽的武功难道会阻拦不住?想到这里,不禁周身遍生寒意,难道历史上霸王别姬的真相竟然是如此不堪?
连霸王别姬这么经典凄美的爱情也不过如此,那么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真心存在?
不禁心头郁郁,既为着子婴既将到来的命运担忧,又为着所揣测的霸王别姬真相而感到悲伤。所谓兔死狐悲,连项羽这么一个在历史向以痴情忠心著称的男人都不过如此,我又怎么敢对以无情无义闻名的刘邦留有几分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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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派去接子婴的使者当夜便出发了,第二日傍晚,子婴以及赢氏全族老小以满朝文武便到达了灞上。我远远地看着,只见子婴一身黑麻缟衣,面无表情的走下马车,身后陆陆续着跟着几百名赢氏族人,再后面是数千朝臣,也俱都衣着缟衣,垂首不语。
刘邦倒并没有难为他们,将其接入营中后,另辟了数百个营帐供其安歇。然后带着萧何走进了子婴的帐中,过了很久才走了出来,吩咐伙夫准备为他们准备上等的酒菜。
见到刘邦和萧何已经走远,我这才向子婴的帐中走去,门口侍卫的是刘邦的侍从,见我掀帘进帐,微微犹豫了一下,却并未阻止。
“小女子见过子婴公子。”我俯身施了一礼。虽然他曾贵为秦王,但在我心里,他却始终是那个抚琴兰池畔的公子子婴。
子婴的眼神淡若轻云,微微点点头,道:“刘夫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夫君明日就将送你们往赴鸿门,所以,今夜便是公子脱身的最后机会,只要公子愿意,小女子愿意协助公子逃离咸阳。”
子婴微微笑了笑,道:“刘夫人这么做,只怕会给令夫君带来大麻烦吧。”他轻轻喟叹一声,“生死有命,不必强求。明日子婴面见鲁公,当恳求他善待咸阳的百姓。也算是我赢氏王族为咸阳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看着清矍瘦削的子婴,忽然觉得他人虽在此,但魂魄却早已离人间而去。我虽有意援手,但他却已萌死志,丝毫也不再眷恋这红尘。看着他,不禁又想起了当年的李由,那个舍生取义,即使明知不胜也愿战死杀场的李斯的儿子。
我的意愿也许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子婴和李由,宁可死去也不愿苟且卑下的活在人世间,也许,死亡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敬。
我默然无语,深深俯下身向子婴施了一礼,退出了这间营帐。
一抬头,却看见刘邦面色凝重地站在帐外。我微怔了怔,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转回来了。
“夫人,你来这里做什么?”刘邦抬眼看了看子婴的营帐,淡淡地道:“子婴身份关键,如若有失,只怕我军上下十万兄弟俱要为其陪葬了。”
我心中一凛,微微俯了俯身,道:“妾身明白。”
“我知道你不忍心,在咸阳就抱走了他的女儿。说起来,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刘邦深深看了我一眼,道:“好在只是一个女孩,我还能替你遮掩得过,只是此事决不可再有。”他微叹了一声道:“如今我们自身都难保,夫人试想,若我等也有不测,秀儿和如意又靠谁来照顾呢?”
他知道我抱走了舜儿?我心中一阵乱,回想起当日在秦王宫看守子婴的确实都是他的近身侍从,虽然那些人守在门外,未必听到了子婴和我究竟说了什么,但我抱出了一个孩子还是一眼可知的,那么,刘邦自然也就知道了。由此推断,我其后在咸阳做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