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买下审食其的那天,他十分认真的对我说:“小姐,小人卖给了小姐,这辈子都会跟在小姐身边,不管小姐叫我干什么,我都去干,就是小姐让我马上去死也是一样。”
这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我一笑置之。
我不知道,在我以后的岁月里,审食其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至始至终的跟在我的身边,直到了我的生命走到尽头。他不惜毁誉,不吝性命,不管我变成了天使还是魔鬼,也不管我将要去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审食其,他,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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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父县城在战国之际,环处楚、齐、韩、魏之间,地属交通要冲,秦灭六国后,单父的经济随着南来北往的人流也迅速兴盛了起来。但终究是战后初定,要说在单父开一间饭馆就能财源滚滚,那是谁也不信的。我的父亲也不信,他不过是拿出点钱哄自己的女儿玩罢了,这个女儿还能在家里待几年呢,嫁作他人妇的日子也不远了。
唯有我相信,在这个时代开饭馆一样大有可为,因为,饮食亦有其创新之道。
这个时代的饮食方式以水烹为主,在调味方面,已能够酿造酱油,醋,酒,且能制作多种多样的酱,油以动物油为主,不同季节还须使用不同的油。春天用牛油煎小羊、乳猪;夏天用狗油煎野鸡和鱼干;秋天用猪油煎小牛和小鹿;冬天则用羊油煎鲜鱼和大雁。这便已经是豪富人家的饮食,至于贫苦人家,能吃些稷食菜羹便已经够安乐了。
在这样的原始饮食方式下,我,就是横空出世的一代饮食天才,女易牙。
于是吕家大小姐召集了吕府的所有厨子,带着刚买来的几个伶俐的奴隶,开始了开业前的短期培训。吕府的厨子原都是一方的厨艺高手,但大小姐的种种奇思妙想仍然令他们目瞪口呆。比如,在吕府厨房里,我模仿现代农家厨房垒起的灶台、我吩咐当地最好的铁匠用生铁铸造出来的又薄又结实的铁锅和铁铲、我命令他们砍竹子剖竹篾编的蒸笼……
吕府的厨子们将信将疑的挟了一筷子大小姐用那种奇怪的烧菜方式做出来的蔬菜时,经过大火猪油急烹而成的香味立刻从舌尖缭绕到鼻腔,又从鼻腔里轻轻伸出一点撩拨着饥渴的胃,老天,怎么会有这样让人把舌头都忘记了的美味!
中国的饮食史上,从水烹发展到油烹,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而到了我的手里,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已经令所有专业厨师的拜服。而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给他们,比如面点,甜食,各式炒菜,火锅,烧烤……
饭馆开业的那天,我请求父亲出面邀请单父的县令到饭馆用餐,并题写店名。这原是现代用滥掉的一招,但在这个时代却还是一招鲜,吃遍天。而父亲也欣然答应了,自从他品尝过厨子用新式方法烹调的菜肴以后,每次看见我,眼里都泛着一种希望之光,然后甜蜜蜜的问:“雉儿啊,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没有?”
“没有?哦,哦。”那层希望之光顿时泯灭。
“有?好啊,好啊,赶紧叫厨房端点上来,让为父与你品尝一二。”那笑容真正是喜出望外再加满怀期待。
我在这个时代开的第一家饭馆最后定名为五味天。
中国菜自诞生以来,便以滋味胜,有甜、酸、苦、辣、咸五味之说,以五味为基,可以调出多种复合味。县令大人用了店里的餐点之后,大为赞叹,直称店里的所有菜肴都可称之为五味调和的巅峰之作,以“五味天”为名实在是实至名归,并欣然题写了店名。而我,自然是第一时间将县令大人的墨宝令匠人雕刻了,刷油描金,挂到了店门上方特意留下的位置上。
其后的日子里,我时不时的命人送几份新研制出来的菜式给县令大人,而县令大人光顾五味天的日子也越来越多,最后,他索性辞掉了县府的厨子,每天两餐都在固定在店里。而有这一支大风标招招摇摇的存在,五味天顿时成为了单父远近数百里最高贵、最美味、最时尚也最难吃得到的饭馆。
之所以说难以吃得到,实在是因为食客太多,只能发竹牌预定。最后,连五味天预订竹牌居然也可以根据预订期限的长短,在市场上明码标价的对外出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