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曾无数次的假想穿越到时空那一头时会是怎样的景象,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切竟然会真的发生。
在那个时空,我是一名普通女生,有一个普通的家庭,生活安定,除看看闲书之外,倒也无其它爱好,生活就像钟摆一样平稳而规律。
而在这个时空,我的名字叫娥姁(音许),吕娥姁,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我能做什么。在这个如此遥远的时代里,一个背不全元素表,搞不懂能量守桓定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能工女红不能事稼穑,更不懂琴棋书画的文科女生怎样才能活下去。
出生后,我花了整整三年来思考这个问题。这三年里我畏惧着与任何一个陌生的人接触,在稍稍长到能够自己行动的时候就拒绝与任何人的交流。我长时间的缩在房间的角落,一个人,不吭声,只是发呆,然后偷偷的掉着眼泪。
所以,在我三岁以前,虽然模样长得精致秀气,却怎么也看不出一点点的聪明样儿来。我只是一个古怪且令人讨厌的小孩儿。我在这一世的父母于是一直忧愁着,幸好,他们都是宽厚的好人,虽然不断的被失望和忧虑所困扰,却仍然疼惜着我,爱着我,像天下所有伟大的父母一样包容着自己另类的女儿。
三岁时,我的妹妹出生了。
那天,我被带到母亲的房间,看见两个哥哥都带着一脸兴奋的表情围在母亲的床边,而刚出生的妹妹被父亲抱在怀里,好小,皱皱的,红通通的,半瞑着眼睛嘬着近乎是半透明的手指。父亲微笑着呼唤着我:“娥姁,来,看看你的妹妹。这可是你的妹妹哦,你是姐姐了,以后要知道照顾妹妹,知道吗?”
母亲斜靠在床头,带着点虚弱的微笑:“是啊,我家娥姁也长大了,先生,您该给娥姁取个大名了。”父母的年纪比母亲大许多,所以,即使在内室,母亲仍敬称父亲为“先生”。
父亲沉吟了片刻,走到书案前,取笔在一枚竹简上写了一个字,然后把我拉到身边,将那枚竹简放在我的眼前:“这个字念雉,是一种有着很美丽的长羽毛的鸟儿。吕雉,就是你的名字,现在是一只小小鸟,将来说不定会长成一只凤凰哦。”
我睁大眼盯着那个古怪扭曲着的黑字,吕雉!
我很想矫情的晕过去,但是没有,我的神经某种时刻倒有一种讨人厌的韧劲,崩在那里,似乎再加一丝丝力道就要断了,却又始终没有。我反复的想着六个字:
“原来我是吕雉。”
即使是对历史的不甚至了了,我也能知道吕雉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居然是吕雉!
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消化这个名字带给我的震惊与恐惧,我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苦苦的回忆着与吕雉这两个字连系在一起的一切信息,像是在水中捞月,总似乎记起了什么,却又消散模糊不可捉摸了。在那一世,我显然不是一个好学生,虽然学了几年的历史,也不过是敷衍差事,如今除了几个名字,几个年代,竟然全都还与老师去了。
预知却又未知的未来遥遥的在远方等待着,每过一日就向那未来迈进一步。我开始生病,缠绵在病榻之间,我恐惧生,又恐惧着死,这种不可说、不能说的恐惧像阴影一样笼罩在我的身上,低低沉沉,抽去了我脸上最后的一丝幼儿的红润。
我整整病了一年,父母亲为我请来各地名医,黑苦的药汤怕是有喝了一水池下去,这病还是好不了。病到昏昏沉沉间,我想,死了倒也好罢,一死百了,怕是又能回去了,不必再顶着吕雉这个名字,面对着那可怕的未来,在这个陌生的世道活下去。
然而我始终没有走到了那一步,缠缠绵绵病了一年,我忽然醒悟,我死不了,如果我是吕雉,我就死不了,因为吕雉有吕雉应该走的路,没有走完吕雉就该走的路,做完吕雉该做的事,我就死不了。
如果上有苍天,这,就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