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1月16日,位于库仑以北360公里、距离国境大约120公里的色楞格河左岸小城新谢连金斯克郊外,一列运行于急造简易铁道上的轻便军列在用枕木仓促构筑的临时站台旁缓缓停靠。
所谓急造简易铁道,不过是铲除了地表松软的积雪后,在坚实的冻土上直接铺设枕木、铁轨而成,这样的临时铁路显然无法承载沉重的标准军列,也无法在夏天冻土解冻后继续使用,其惟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建成,为疾速挺进的大军及时运去粮草、弹药、油料、重炮、补充兵……
眼下这列轻便军列便是由矿山用的小机车拖带,总共只挂了不到二十节老式的小车皮,总载重不过七八十吨——这样一小列简陋粗糙不堪入目的车皮,每昼夜可在物资堆积如山的恰克图兵站与周围挤满了卡车、马车、雪橇的新谢连金斯克车站间往返两趟,相当于60部两吨半卡车一昼夜的运量,换句话说,可运来供1个重步兵军全部人马耗用一天的给养(弹药除外)。
小车站是三天前才建起来的,三天以来,平均每三小时就有一趟列车停靠,由于人手和车辆不够,从列车上卸下的物资来不及分送到仓库也无法立即运往前线,便在站台周围露天堆积起来。
一箱箱弹药、一袋袋粮食、一桶桶汽油,层层叠叠,构成一座座毫无美感的方形高台,外面裹着防水帆布,棋盘般地纵横交错开来,一小队一小队的卫兵牵着狼狗在其间幽灵般地巡逻——这的确是一座酝酿死亡的城市,在它的支持下,数百公里外那一支支威武雄壮的钢铁雄师,将以敌人的鲜血与死尸,酿造名为胜利的甘醇美酒。
反过来,如果没有这座城市,或是没有创造这座城市的那条简易铁路,又或是少了在这座城市与前线部队之间来回奔忙的卡车、马车和雪橇——钢铁雄师迟早要变成废铁饿死鬼军。
站台的另一头,简易铁道远远地向北延伸,消失在满目创痍的新谢连金斯克城与缀着雪挂的针叶林间。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天堂风景……但这还不够,要到更前面去,去欣赏那真正有意义的地狱景色……
“司令长官,该下车了。”
副官的提醒,打断了王直感性化的放纵思绪,只见他鹰目微闪,缓缓起身,披上副官呈来的翻毛将官大衣,手握柄间镶嵌红宝石的御赐军刀,迈着与年龄不甚相符的矫健狼步,意气风发地走下列车,迎面就是一列机械般“唰唰”敬礼的将领。
王直回过礼,目光一扫,领头的两位上将正是本方面军第4集团军司令官赵民河及原属东北方面军第3集团军司令官赵飞雪,再过去就是两人麾下的几位中将军长,个个披挂全套勋绶,皮靴擦得锃亮,仿佛是在参加和平时期秋季大演习后的御前阅兵。
现年四十六岁的赵民河上将,乍看起来有点知识分子般文弱的面孔却不协调地搭配着块块肌肉鼓起的壮硕身躯,在上次亚俄战争中,他历任海参崴方面第三军团参谋长、海参崴集团军参谋长、西部方面第五军团司令官,曾于双城子战役中前出到第一线视察敌情,突遭敌骑兵袭击,亲执军刀与敌肉搏,手刃敌兵十余,其武勇强悍可见一斑。“大胆”、“主动”、“灵活”、“敏锐”、“具有全局意识”、——这正是王直在陆军大学第11届将官培训班结业时给赵民河写下的评语。
身材瘦高、脸上仍残存不少年轻时美男子遗迹的赵飞雪则在上次战争中历任第1军团和第4集团军司令官,现年四十九岁,天性乐观,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愿意,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乐趣,最大的爱好是睡觉、美食、编笑话,他的司令部平时总是笑语连天——但这一切丝毫不影响他在需要的时候做出清醒而正确的判断,本朝太祖武皇帝曾给予他如下的评语:“这家伙是天生的大兵团统帅。”
“校长,一路辛苦了。”赵民河率先向司令长官伸出了手。
事实上,站台上这些恭敬等候的将军都少不了要尊称王直一声“校长”,在他们晋升将官的道路上,先后八年担任陆军大学校长的王直扮演了不可替代的指路人与裁判员角色。而在精熟另一时空某段历史的王直听来,享受这样的待遇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诸位都辛苦了——”王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站台那头阴沉灰暗的天地线,深吸一口冰冷彻肺的清寒空气,摘下手套,与众将一一握手。
“我的前指在哪?”
“城里,市政厅。”赵民河指了指远处废墟间隐约可见的一幢红砖楼。
十分钟后,王直踏入了他的前方指挥所。
“地图。”
王直对正厅中央那铺着洁白餐布、上面整齐排放着西式餐具的餐桌毫无兴趣。
赵飞雪小心地敲着边鼓:“校长一路劳顿,不如先……”
“找个地方把我的地图挂起来。”
赵民河赶紧抢到前面领路:“校长请往这边……”
二楼一间看起来像是市政人员办公室的房间里,仓促挂起了一张两人多宽、一人多高的巨幅作战地图,上面花花绿绿地标着箭头、番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