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站在城楼上眺目西望,映入眼帘的只有连绵的山岭和蜿蜒如玉带般的大河;他脚下的城门洞里,正有无数兵马鱼贯而出,于城下列阵。。除了韩遂当年初起兵时拉起来的亲卫兵马之外,虎家军可以说是凉州境内最有纪律,最讲究的军容的军队了。数千骑兵列阵于门前,随时可以开赴战场,但是却迟迟等不到将令。
成公英手里捏着两份布帛,那是岑风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接连送回来的两道军令。第一份军令写的工整严谨,应该是他设伏之前从容写就的,而另一份的字迹就有些潦草,几乎不能分辨出岑风的笔迹;当然,两道军令的签押都验对无误,的确出自岑风手笔。两道军令无一例外,都是要求成公英尽快发兵接应,与岑风所率亲兵夹击吾诃子。但是成公英拿到军令之后,却罕有地犹豫了。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豹娘子焦虑的声音传到耳中:“成公将军,兵马整备多时,为何迟迟不见出兵的将令?”
成公英眉头微蹙,略有些不快地转过身来看着豹娘子。此时的豹娘子已然全副戎装,高挑健美的身材在一身软甲盔缨的衬托之下,流露出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别样风情;但是在成公英心里,对这个女人的印象着实有些不好。
自岑风第一道催兵的军令传来,豹娘子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积极;岑风只来了两道军令,这个女人却已经是第四次到成公英面前催促了。。鉴于吾诃子与北宫瑞、豹娘子之间的仇怨,成公英不免怀疑,这个女人真正的目的是否只是为了一报私怨。
“以私害公,因怒兴师,为将者所不取。”成公英在心中默念;他行事从来以谨慎周到著称。三思而行的信条几乎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岑风千里回师,一举扭转战局,成公英闻讯之后并非不喜,但是岑风随之而来的催兵要求却让他觉得失之操切。吾诃子败走乃形势使然,其麾下兵马并未大损;反而岑风所部已成疲兵,即便有允吾城中守军的协助。正面较量的胜算依然不高。这种时候急于决战,殊非上策。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大祸患亟需解决。
成公英心念电转,斟酌着措辞想要说服豹娘子;豹娘子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身子一让,让出身后一名风尘仆仆的年轻士卒来。
“这是虎将军派回来的第三个信使了,为了躲避溃兵骚扰,绕道城北入的城,在衙署中寻你不见。我将他带来了。”豹娘子目光灼灼,一边解释着使者的事情,同时紧盯着成公英的反应。
成公英接过军令,查验着封口无恙,打开看罢,神色愈发凝重。豹娘子微微冷笑道:“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又是催促出兵的。成公将军,这已是第三道军令。。你还要等什么?”
成公英被豹娘子的明刺暗嘲惹得焦躁起来,其他书友正在看:。虎家军中有规矩,“军令三至而不返”。也就是说。同一条军令,上司接连三次发来,下属必须无条件遵从,哪怕刀山火海也得一往无前,没有任何讲条件的余地。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事情也是有限度的。
这样的规矩,成公英是不敢违背的。但是他也不愿意让豹娘子过于得意,于是转而问起那个信使前线军情,却故意漠视了豹娘子。
信使是岑风亲卫营中人,急匆匆奔驰数十里,早已口干舌燥。声音喑哑:“良吾部的贼子想过河,又不放心背后,小人离开时,两边就僵持住了。不过虎将军交代小人告诉成公将军,吾诃子急于逃命,肯定不会长久等下去,必定要拼命的。虎将军让成公将军赶紧出兵,再迟吾诃子就跑了。”
成公英颌首应道:“你来的刚好,允吾城兵马已然集结,正要出兵;不过我不太清楚前线详情,还需你来引路——你还骑得动马么?”
信使大喜道:“自然骑得动,区区几十里地,累不着小人。”
“好,你现在就去前锋队伍中,为全军向导。”成公英赞叹两句,便打发斗志高昂的信使下城去了,却正眼也不瞧豹娘子一眼。
豹娘子急切追问道:“成公将军,你调兵出战,选一个没甚名声的小校为先锋,为何却漏下了我?难道我还比不过军中寻常小校?”豹娘子咄咄逼人,她有这个自信;她的武艺或许比不上岑风、张绣,但是比之虎家军其他将校,却是更胜一筹。因此上,对于成公英另选先锋一事,抱着极大的不满。
成公英道:“李夫人言重了,在下不是不相信李夫人,而是另有一件要事相托。”
豹娘子疑道:“何事?”
成公英指了指城郊四面,沉声道:“湟水诸部被於菟击溃,数千败兵散在允吾城四周,为祸不小。我想分出两千兵马交给夫人,请夫人剿除这伙溃兵。”
成公英的话让豹娘子恍然大悟,她不禁冷笑道:“我说成公将军为何迟疑不进,原来是放心不下你家里的几亩地。”
豹娘子说话时毫不掩饰她的轻视与嘲讽之意,饶是成公英脾气再好,也不免心头火起,面色便沉了下来:“李夫人,小心言辞,注意你的分寸。”
“分寸?”豹娘子毫不示弱地回应道,“我自有我的分寸,没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