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六月,空气中多了几分暑气,在大太阳底下站上半个时辰,能把人的心火都烤出来。榆中的城头上,几杆旗帜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偶尔随着微风掀一掀旗角;旗上的“韩”字也皱成一团,看不清楚了。
岑风仰着头望着城上,空荡荡地找不到一个人影,连点声音都没有。成公英离得远远地看着岑风的背影,急的一脑门子冷汗。岑风现在站的位置距离城墙太近了,几乎要进入城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虽然城上此时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但是谁也保不准下一刻会不会就是万箭如雨。
等了好一会儿,岑风百无聊赖地长叹一声,扭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哑巴了?给我骂,不把他韩文约祖宗十八代都给我骂出屎来就不算完!”
十几个袒胸露背的军汉呆立在城头弓箭射程之外,比岑风离得城墙更远一些;他们已经被头上的太阳烤的大汗淋漓,都有些无精打采,可是骤闻岑风的喝骂,登时就是精神一振,纷纷鼓足中气,扯开嗓子朝城上破口大骂。
岑风脚步不停走回成公英身边,仍然在不满地嘟哝着:“他韩文约属乌龟的,我骂了他快一个月了,那老小子就是不出来。”
成公英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兀自心有余悸:“那老贼就是盼着你不耐烦,最好是你一步走进城下百尺之内,他好来个万箭穿心。一了百了。”
听到成公英满是责备的口气,岑风不由有些赧然:“我怎么会那么傻呢?走得近些,不过是想瞧瞧有没有机会;我站的地方,起码都在一箭之外,城上的弓手就算射下箭来,也是强弩之末,伤不到我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行了行了行了……”岑风苦笑做投降状,“我怕了你了,行不行?我不过是想找机会射他几箭而已。值得你每天都在我跟前唠叨十几遍么?”
成公英不依不饶:“你以为城里人傻呀,被你一个人射杀了城上近百弓手,眼下谁还肯露头?”成公英说的,是大军围城头三天的事情;当时岑风也一如今日这般一个人走近城下邀战,结果城上守军大喜过望,安排近百弓手乱箭齐发,只盼着一举奏功。只可惜岑风自己就是用弓的行家,选的位置实在太刁,正好卡在弓箭射程的极限上;上百支利箭几乎擦着岑风的脚尖落下。却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而后,就在城上守军目瞪口呆之下。岑风施施然霸气地上的箭枝,逐一回射,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射杀城上四十余弓手,吓得城上再无一人胆敢露头。
接下来两天,如是景象接连上演,守军前前后后被射杀了**十人,从此再没有人敢朝岑风放箭,甚至只要看到岑风往城下走来。城上守军立刻缩得不见踪影。没办法,不是咱们胆小,实在是对手太强啊!明明对方从城下仰射,结果射程居然比城上俯射还要来得远;那一箭接一箭,好似流星赶月一般,不论你怎么躲,怎么跑。除非缩在城垛底下不露头,否则肯定是一箭毙命。这样的对手,让城中守军将士都倍感无力。
“娘的,今天又是白忙一场。”岑风看着榆中城的城门。不由得咬牙切齿。榆中是老边的故乡,岑风小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从那个城门进出,岑风也早就把这个小小的边鄙县城当做了自己的家乡。可是眼下,近在咫尺的城池却恍若远隔千山。八千人马在城下迁延月余,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将军,我看不如打吧,凭咱们的实力,打小小的榆中城,不说十拿九稳,也有六七成的把握。”张绣突然凑了上来,“韩遂在城里说是有五千人马,可他军中老卒早就死得精光了,就算真有五千人,可是一群新兵还能挡得住我们不成?”
“此事绝不可行!”成公英不等岑风答话,抢先开口,断然否决了张绣的提议:“我们军中多是骑卒,本就不善于攻城,一打起来,折损必然不小;咱们人马不多,经不起消耗。”
“那就眼睁睁看着,等着?”张绣不满道。
成公英看看岑风,见他没有表示,稍稍放下心来,沉声道:“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兵家大事,急躁不得。”
张绣还要再说,却冷不防瞥见岑风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登时心里一颤,不敢再出声,闷闷地扭头走了回去。
“於菟,看来是要想点办法了,不然军心士气一泄,这个仗就不好打了。”成公英看着他的背影,心下不由就有些担心;他看得出来,张绣的急躁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军中将士普遍的想法。虎家军成军以来,不论面对什么对手,从来都是摧枯拉朽,何曾有过如此憋闷的时候?
所幸的是,岑风并没有被麾下将士们的急躁心绪感染,还算沉得住气;成公英知道,在虎家军里,只要身为主将的岑风能稳得住,这支军队就乱不了。
“我知道……“岑风说了一句,却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他也算是老行伍了,自然明白军心懈怠的弊端,但是眼下却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韩遂缩在城里当乌龟,城中粮草充足,而榆中城紧邻大河,地下水源又是不缺的;水、粮充足,韩遂完全可以长久地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