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的兵马离开了,但是阎行并没有走,或者说并没有走远。当岑风气冲冲赶到北宫瑞队伍前,厉声喝问:“阎行往哪里走了?”的时候,北宫瑞一脸古怪地指了指北面不远处——十多名骑兵正徘徊于数里之外的荒野上。
“阎行在那边?”岑风疑惑地眺望着那十多名骑兵,但是隔得远了,根本看不清面容,也不知其中哪一个是阎行。
北宫瑞不比岑风明白多少,同样是满腹狐疑地遥望着那些骑兵:“阎行的大军已经进山了——我想拦都来不及——那些人却一直都留在那里,没有跟上大队,似乎在有意等待。我拿不准他们的用意,又不敢把人吓跑了,只好按兵不动,只派了一个信使过去。”
“他们说了什么?”
北宫瑞两手一摊:“什么也没说,就把人赶了回来。不过回来的人说,其中有一个年轻大汉,似乎是领头之人,很像阎行的模样,但不知真假。”
岑风听了北宫瑞的叙述不免感到讶异,远远观察着那十多名骑兵,一时没有说话。阎行诡异的动向让岑风猜不透其用意,同时也让他因之而冷静了下来。
“来几个人,跟我上去看看。”岑风没有犹豫多久,他一贯秉承的态度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多想,找那些能想明白的人来告诉他答案就行。现在,阎行的异常举动让岑风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同样也找人去问就好了;而在场的人当中,还有哪个能比阎行这个始作俑者更有资格为其解惑的?
北宫瑞被吓了一跳:“於菟你疯了,前面没准是个圈套。”
岑风嗤笑道:“那一片野地四面开阔,一眼就能看得通透,能有什么圈套?我不过是上去问几句话,要是阎行失心疯真敢与我动手,我还巴不得。”岑风自信满满;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终究阎行也是他的手下败将,并不足为虑。除非对面突然多出三五个与阎行相当的勇将——可韩遂手下要是真有这么多猛将,还用得着龟缩在榆中么?
“那我和你一起去!”北宫瑞很是义气。
岑风摆了摆手:“不用,你还是留下来管好兵马,顺便替我压阵。”
北宫瑞无奈:“那你当心,若有什么不对。立时就回来!”
“不用担心。二三里地,我的马快,转眼就能回来。”岑风浑不在意,拍马向那十多名骑兵迎去。
岑风的到来让对面那一伙骑兵出现了些许的骚乱。但是在为首者的呵斥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走到近前,岑风打量了对面的为首之人一眼,突然笑道:“阎彦明,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阎行同样冷笑道:“虎将军没有想到我会留下,阎某却早就料到将军会有伏兵了。”
岑风按绺徐行。来到阎行前方不远处,相隔十余步停下。上下打量了阎行一番,笑问道:“彦明啊,身上的伤好了么?上一次在榆中下手没分寸,没有给你留下什么暗伤吧?”
阎行面色一寒,冷哼道:“多谢虎将军挂念,阎某很好。将军厚赐,阎某日后必有所报。”
岑风嗤笑几声,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我看你今日根本就打算与我动手,所以,这种狠话也就不必说了。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过来问问;你能看出我有伏兵,这我不奇怪。可是你为什么发现伏兵之后却不回允吾城去,反而向北来了呢?你这样走,离得允吾越来越远,难道不要城池了?”
“将军明见……”阎行一双虎目紧盯着岑风的脸。面上似笑非笑;“允吾城……阎某的确不想要了。”
饶是以岑风的心志,也不免为阎行的话而惊讶不已——金城郡郡治所在的允吾城。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一转念间,岑风很快将惊骇之意强压了下去,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诱敌之策为什么会失败。
岑风为了逼出阎行,使尽了手段;先是劫掠金城豪强的产业,而后勾连内应鼓动豪强在城中闹事;凡此种种,就是逼着阎行出城追讨被劫财物。只要阎行还想在允吾立足,就决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豪强的要求,坐观北宫瑞在允吾周边任意肆虐。只要北宫瑞一日不停止劫掠,阎行的压力就会日重一日,终究会有撑不住的一天——甚至于哪怕阎行猜到了这是岑风的诱敌之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上一仗。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阎行——或者说韩遂——还想要守住允吾城。
如今阎行却告诉岑风说,他们不想再守允吾了。既然连城池都不要了,那还管城中豪强们去死;既然不用再看城中豪强们的脸色,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追讨被劫财物。岑风设计的前提都已经没有了,计策的失败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难怪,难怪……”岑风摇头叹息,边笑边叹,面上带着悠然轻笑的神情,仿佛为自己的失策而惋惜,又好像全然不以为意。
笑叹几声,岑风忽地又想起心中另一个困惑来:“你留在这里是专门等着我来吧?难不成是特意留下来为我答疑解惑的?”
阎行一怔,随即轻笑道:“非也,阎某留下来见将军一面,有一言相告。”
岑风眉头一蹙:“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