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作别。
吾诃子上马,在鞍上坐稳,忽地想起什么,转头来看了看岑风,凝声说道:“於菟,如今凉州纷乱,局势变幻莫测,咱们郎舅二人唯有携手,才能于金城立足。咱们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今后有什么事,大可敞开来说,不要为外人闹得生分。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论我做什么,总是为了咱们两家的利益。”
吾诃子突如其来一番话,让岑风大惑不解;有心相问时,吾诃子却不给他问的机会。在鞍上一打马鞭,扬长而去。
岑风脸色晦暗难明,好半晌才问道:“吾诃子是什么意思?他说这些话,没头没尾地。说的是我扶持北宫家和李家的事情么?”
成公英驻足在侧,他知道岑风的话是问的自己,但是此刻他也弄不明白。
“或许是吧。”成公英亦不敢说得十分肯定,“诛杀五部叛党,还要讨还两家逃人,的确有些为难人。北宫家和李家故地,都在西面,这些事情做起来,影响最大的还是良吾部落。”
成公英话到此间,似乎想起什么来,犹豫了半天,看看左右没有生人,才开口道:“於菟,其实我这几日一直想问你……你一力扶持北宫家与李家,又给吾诃子出这些难题,是不是为了……压制良吾部落。”
岑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我是这种人么?”
成公英与岑风相处日久,知道他最不善作伪;看岑风如此动怒,完全是被冤屈之后的愤懑,心里便知道是误会了——于是忙应道:“当然不是,我自然是相信於菟的为人;只不过……我只担心,吾诃子会怎么想?”
岑风猛地惊醒,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吾诃子也会觉得,我有心压制他,所以最后才有那些话说出来?”
“不无可能吧。”成公英犹豫着说道,“否则,他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不免太让人奇怪了。”
岑风紧蹙着眉头,将吾诃子临别时的表现来回仔细地想了一遭,越想越觉得对方的话意有所指,似乎真的如成公英所言,其中颇怀不满之意。什么叫做“郎舅之亲,不该为了外人闹生分”?什么叫“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又说“有什么事情敞开来说”;字字句句,似乎都是责怪岑风突然下暗手,扶持外人而压制妻族。
沉吟半晌,岑风突地冷笑出声:“吾诃子岂能是明白吃亏的人?”
成公英一时不明所以,“唔”地一声,疑惑地看着岑风。
岑风对成公英冷笑道:“成公,你是不明白我那个大舅哥的为人呐!若当真是我算计他,他岂肯轻易吃亏?你忘了么,这两日他与豹夫人商谈会盟,想让北宫家与李家在盟会上公开俯首称臣,为他正名。可是豹夫人推脱,说是族中未及安定,逃人未归,人心不稳,需要多等些时日,等族中安顿好了,才好与会——他们商谈的时候,你也在场的吧?”
成公英颌首道:“正是。”
“那你还记得吾诃子当时是怎么说的?”
成公英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并无二话,满口答应了。”
“是啊,满口答应了。”岑风冷笑道,“你看他的言行,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么?”
成公英迟疑了一下,说道:“或许,这也是看在你的面上,好人做到底了?”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岑风断然道,“吾诃子这个人,当初我第一眼看他就知道,此人极有主见;老边当初也说过,我这个大舅哥若面临两难取舍之时,只会伤人,绝不肯伤己。我这点面子,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可是,吾诃子明明是答应了……”成公英仍不免狐疑。
“是啊……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岑风也疑惑了,“他怎么就答应了呢?北宫家和李家,当真值得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乃至于一再让步?”
二人驻足城下,琢磨了许久也不得要领。而在远离破羌城的官道上,宕渠也有着与自家姑爷相同的疑问,只不过,与岑风不同的是,他无须猜测,可以直接把问题提出来:“主人,为何这几日如此纵容李家那个寡妇?”
吾诃子策马而行,闻言轻轻一笑:“你觉得为何?”
宕渠茫然不解,侍奉吾诃子日久,他深知自己主人的秉性:“总不会为了姑爷的面子吧?”
吾诃子冷笑一声:“岑於菟就是个滥好人、糊涂蛋一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今日为了朋友旧义扶持北宫家和李家,焉知不是养虎遗患?我可没有他那么傻!”
言毕,吾诃子不再多话,一挥马鞭,三千大军猛然加速,掀起滚滚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