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兵败令居,自山间小路连夜逃亡,一连后撤七八十里,才堪堪止住颓势,扎下营盘收拢败兵。八千大军折损过半,仅战死者就接近两千人,其余被俘、逃散者不计其数。而最令韩遂心痛的,却是护卫亲军的惨痛损失;亲军所部虽不足千人,却是韩遂心腹嫡系,这一次在令居一次就丢掉了六百人,叫韩遂时候想想,觉得心尖子都在疼。除了当初武功城外那一场大败,何尝再有如此惨痛的损失?
在清冷的山间驻扎了半夜,韩遂唯恐吾诃子追兵又至,不及等到天光大亮,便急匆匆拔营南走,退回允吾。沿途陆续收拢了一些溃兵,最后计点兵马,生还允吾者不足三千人。
不等韩遂回到允吾,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允街的柯爰知健耳中。原来柯爰知健派去增援的五千精骑被良吾部落击败,围困于庄浪河畔,良吾部落一直不曾全力攻击,而是把他们当做钓韩遂上钩的鱼饵。俟韩遂兵败之后,吾诃子率得胜之师回营,良吾部落众将便纷纷请命,要全歼这支烧当羌援兵,不料却被吾诃子断然拒绝。
“困兽犹斗!烧当羌不比韩遂,士卒仍有斗志,我军若是强攻必至大损,不值得。”吾诃子冷静地阻止了部下的躁动,下令放开道路,任由烧当羌兵马离开。那些烧当羌兵的确如吾诃子所说,虽然兵败被围,但是尚有斗志,可那是身陷绝境之后被逼无奈的选择;良吾部落一旦放开道路,那些羌兵发觉尚有生路可走,自然不肯留着等死,于是一窝蜂地从出口处逃出。如此一来,却给吾诃子看到机会,衔尾穷追——这一次烧当羌士卒只顾逃命,却没有多少人愿意死战了——沿途又被良吾部杀死数百骑人马,逃回允街者堪堪三千余众。
柯爰知健见了败兵,一时震怒。又派人四下查探,不多时便知道了韩遂兵败令居的消息——此时韩遂仍在南撤途中,尚未回到允吾——柯爰知健自是破口大骂。厉叱韩遂无能、一触即溃,丧失大好局面。
也不怪柯爰知健恼怒,只因韩遂这一败,败得太过干脆。此战之后。自令居往湟中一路,再无一兵一卒驻守,河湟之地门户大开。尤其是湟中人心犹未顺服,若是让当地一些别有居心的部落得知韩遂大败的消息,难保局面不生反复。
可是骂归骂。柯爰知健仍是不得不给韩遂擦屁股,他清楚地知道,良吾部落大胜之后声势愈张,若不加以遏制,只怕局势倾颓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事情眼下只能由柯爰知健来做,至于韩遂却是指望不上了。虽说允吾城方面收拢败兵,仍有上万人马,但是却不得不防着汉阳王国突然介入。若是令居大败之前。或许王国还有顾虑。抱着不愿得罪烧当羌的想法坐视金城变局;可是令居兵败之后,烧当羌方面一时落于被动,王国未必不会趁机落井下石,借此结好吾诃子与岑於菟。
柯爰知健正自为如何善后,甚至如何扳回局面而烦恼时,忽然又闻报说。良吾部落大军与大胜次日便离开令居,沿庄浪河西岸一路南下。向允街而来。柯爰知健怒极反笑道:“小儿狂妄,居然敢欺到老子头上来了。”说完立时下令分兵。留八千人马驻守允街,防备对岸岑於菟过河;柯爰知健自率两万人北上,迎击良吾部。
兵行八十余里,将近黄昏时,斥候来报,前头与良吾部大军遭遇。柯爰知健亲自到前方查看。不一时,只见西北方道路尽头突然闪出一片旗帜,灿若云海,与天边夕阳交相辉映。旗帜后面,隐约闪现一支精骑,白羽饰盔、身披白氅,迅捷如风而来,忽而转向冲上道旁高山,居高临下;虽只区区数百骑,气势却恍若万众,面对烧当羌两万大军,丝毫不落下风。
柯爰知健却是识货的,见了这一支精骑,顿时眼皮直跳。不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又听前方鼓声大振,从白羽精骑所处高山山脚下,转出无数兵马,军容鼎盛,气势凛然。柯爰知健冷眼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韩文约败得不冤。就凭他的乌合之众,能逃得性命已是天幸。”
柯爰知健叹了一句,突然找来军中向导官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向导官是金城本地人,看了看左近地形,突然指着对面良吾部落前锋所在的山头说道:“禀告大王,前面那座叫石嘴山,乃是沿庄浪河最险峻的一段河岸所在,对岸一带名叫高岑山。”
柯爰知健蹙眉一看,这是才恍然发觉,良吾部前锋所在的山头山势奇诡,南北都是斜坡,临河一面却是悬崖,崖上一块悬岩恍若一只尖锐的鹰嘴,冲天而起。道路从崖下蜿蜒而过,另一面紧邻河面,最狭窄处距河岸不过十数步。良吾部落的前锋就在此处列阵,阵势层层叠叠,远远向北方铺排开去,不见尽头。路旁山丘上,时不时闪出几支兵马,正在抢占左近高山。
“好个吾诃子,选的一个好地方,就是为了堵老夫的路而来么?”柯爰知健暗自思酌。不防对面阵中突然鼓角齐鸣,惊醒柯爰知健思绪,举目一看,只见旗帜分列,旗下走出一位年轻的将军来。
柯爰知健再定睛一看,那青年将军却与良吾部前锋人马一般打扮,白羽白氅,只是装饰上比那些兵卒更精致几分,白氅之下内裹玄甲,腰悬长剑,手中却没有寻常白羽士卒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