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羌城里的柯吾得知对岸的异常举动吓出了半身冷汗,殊不知,对岸的张绣整整一天手心里都是汗,擦也擦不干净。
小老虎带走了三千兵马,从丘陵间小路避开烧当羌斥候的视线,往湟水下游迂回侧击。而张绣不仅要用留守的五千人马摆出八千大军的阵势,还要瞒过对岸柯吾至少一天的时间。更让张绣感到犯险的是,他在南岸伪装八千大军整整一天之后,还要再次分兵。
从留守的五千人里抽出一千人马来,张绣打出整整三千人的旗号,摸黑向湟水上游移动,而剩下的四千人马却仍然要伪装成八千大军尽在的局面来。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分兵,却要主动让柯吾察觉到其中的不正常。
如果只是伪装主力,张绣有的是办法;今日整整一个白天,他将人马分作八队,左进右出,右进左出,换马换旗不换人,摆出一副各营各屯轮番上阵,昼夜巡查河岸,叫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在严防烧当羌突然渡河。而最后的效果也出奇的好,整一个白天,对岸的烧当羌斥候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可是到了晚间,依小老虎的计划需要张绣再次分兵的时候,他就犯难了。
这一次的分兵,要故意让烧当羌有所察觉,同时又不能让烧当羌看出这是己方故意卖的破绽。张绣必须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在无意之间把自己的行踪主动透露给对岸的柯吾。于是才有了柯吾夜间骤闻急报,吓出半身冷汗的事情。
当天际边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张绣正驻足于河畔,看着缓慢轻盈的湟水水流,心中忧虑万端。这里所处的位置,几乎就在破羌城的对岸;此处的水流缓慢而平和。也是湟水上一处渡口,虽则水深可到人的胸口,并不适合大军涉渡,但是要让人误以为虎字营是想出其不意偷袭破羌城,故而企图冒险强渡,勉强也说得过去。现在,就看柯吾是不是上当了。
张绣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拳,手心里腻糊糊地。汗水几乎能从指缝间渗出来。此刻,张绣不知道柯吾是不是得到了自己连夜分兵的消息;他也不确定柯吾得到的消息,是否仅有自己故意透露出去的那些而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张绣同样不知道的是,自家那位胆大包天的主将是否顺利渡河——有没有被烧当羌发现。
此时。己方的八千大军已经分成三队,一队在南岸原先的驻地,一队被自己带了来,还有一队应该已经跟着小老虎渡过了湟水。他们的兵马原本就少于烧当羌,如今又又兵分三处。这样疯狂的举动,让张绣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更让张绣感到危险的是,他此刻一点都猜不出柯吾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如果柯吾畏惧小老虎兵威,派兵死守严防。拒不出战,那说明他乃一介庸才。轻易就被吓破了胆,从今往后再难于兵事上有所作为;不过如果柯吾当真这样做。恰恰又会歪打正着,无意之间让小老虎分兵偷袭的企图付之东流——小老虎孤军深入,绝不愿意打一场攻坚战,也打不了这样的攻坚战。到那个时候,小老虎只能带兵回头,与允吾城里的成公英会合北撤。
张绣唯有寄望于柯吾还有那么一点胆气,敢于针锋相对,抓住己军分兵的有利时机,出兵全力一战;这样做,虽然会给南岸留守的兵马带来极大的压力,但是却会给小老虎创造足够的机会。至于自家主将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端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或许说来好笑,两军阵前,居然会寄希望于对手的统帅能够更聪明一些,着实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但此时的张绣,的确无比希望柯吾能够多一点胆气与心计,懂得抓住机会给己方来一个迎头痛击。
天渐渐就要亮了,张绣一颗心越悬越高。小老虎豁出去的一场豪赌,就要见分晓了。张绣又一次低头看着脚边一堆杂物,仔细地检查着。这些杂物不过是牲畜粪便和一些易燃的枯草等物,乃是边塞最常见的烽火狼烟的材料。小老虎临走前与他约定好,若是张绣确定柯吾没有上当,己军无机可趁之时,便要立即点燃烽火,传示退兵。
对岸的破羌城笼罩在稀薄的晨雾之中,城下的大营依然如昨夜黑暗中那般死寂,只有满营的火把仍在散发最后一点光亮,却丝毫不见对方有出兵的打算。张绣亲手接过身旁护卫手中的火把,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点燃烽火。
一旦狼烟升起,就代表着两天两夜的苦心安排彻底付之东流。张绣心中犹豫着,挣扎了许久也不能下定决心。小老虎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一直在张绣耳边萦绕:“我的姓名,都交到你的手上……”此时想来,张绣才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句话的分量,字字重若千钧。
就在张绣近乎于绝望的时候,对岸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声声震人心肺;破羌城内外突然骚动起来。
不一时,只见一支兵马冲破晨雾,迅速地涌入岸边,霎时将河岸挤得满满当当,没有留下分寸立足之处。而后一杆大纛自阵后游弋而至,高高地竖立在河岸边。
没有多久,对岸就传来一个让张绣欣喜莫名的声音,充盈着不可言喻的得意与张狂:“小贼,我早料到你要故技重施,早就等候你多时了。”
这个声音听在张绣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