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湟水南岸一片丘陵地里,火光点点,亮若星辰。因为是长途跋涉而来,又只是临时驻扎,小老虎扎营时便没有立起营栅,只是扎下一个野营,四周通透,连帐篷都没有。小老虎也是老于行伍了,自然不会让将士们在河滩上吹夜风,而是离了河谷十余里,选了丘陵地带一片被风地,命人分头举火,就着篝火和衣而卧。
篝火火势很盛,烤得人通身暖洋洋的。小老虎从午后开始就一直琢磨着心事,想到深夜时不免有些昏沉,最后撑不住眼皮,沉沉睡去。湟水南岸万籁俱寂,只有篝火燃烧时木柴的开裂声。
但是在湟水的另一边,情形就截然不同。
精挑细选出来的两百精骑,都是虎字营、英字营中的翘楚之辈,善骑便射,于深夜之中神出鬼没,到处射杀烧当羌巡哨士卒,将破羌城下搅得鸡犬不宁。烧当羌兵四出搜索时,那些人又忽地不见踪迹。而且二百人分作十队,此退彼进,忽东忽西,时间一长,烧当羌营中将士竟而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东南西北到处都有敌军来袭。甚至有两个破羌城城墙上的岗哨也被人一箭射落城头,一时间人心惶惶,那些夜间巡哨的烧当羌士卒胆战心惊,警惕地盯着四周,唯恐什么时候就从夜色中突然射出一记冷箭。
消息报到柯吾处,柯吾暴跳如雷,催发各营分别派人搜索,最后倒是追上了几路来骚扰游骑。可是天黑路险,虽然杀死了五六个游骑,最终却让其余人逃进了不远处的山林,于是再没有人敢追了。
等各营陆续将消息传回。已经是后半夜了,柯吾焦头烂额,却无计可施。有人劝他干脆收回营外巡哨人马,反正来骚扰游骑不多,谅那些许人马也不敢深入大营中来——结果被柯吾骂得狗血淋头。
破羌城一战,柯吾是吃了大亏的。柯吾事后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当时若不是他驻扎城中,说不定就死在乱战之中了。今日白天时听闻当日那个小将军又来了,带着七八千人马就驻扎在湟水南岸。相隔破羌不过数十里,柯吾心里就存了极大警惕之意,因此上时时担心,严令各营加强警戒。防的就是对方故技重施,再重演一遍破羌之战。却不料对方大军没有来,却使出这等下三滥手段,派出小股精骑鬼鬼祟祟来偷营,不像一军统帅。倒更像是做贼。
柯吾头疼了半夜,思来想去终究无计可施,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只管命各营继续加强戒备。至于还会不会有敌军游骑继续骚扰,又或者还要死多少个巡哨士卒。柯吾就不管了。反正死那么十个八个巡哨,对烧当羌大军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柯吾很不踏实地睡了半夜。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招人一问却吓了一跳,昨夜一夜被敌军游骑袭扰,各营死伤巡哨士卒六十余人,到最后所有巡哨都龟缩在营栅之中,不敢再出营巡视;于是乎营外敌军游骑愈发张狂起来,竟而从冷箭杀人发展到四处放火。时至凌晨,不时就会有火箭不知从哪里射出,落在营栅或是帐篷上。冬日天干物燥,一点就着,大意之下,一开始很有些人被烧得焦头烂额。而各营将士整夜提防烧杀,也因此整夜不得安眠,平明时个个无精打采。
柯吾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那些夜间袭扰的游骑在天色将明时就撤走了,湟水对岸还有敌军接应,莫说反应不及,就算派出人去未必就能堵到人。
原本依柯吾的计划,大军破羌城下休整一夜,平明便要起兵,直扑允吾城。可是看着一众无精打采的部下,柯吾无奈之余,只好撤销平明出兵的前令,让各军再行休整半日,午后出兵。不过即便如此,柯吾仍不免忧心忡忡;若是到了半路上,又碰到昨夜那样的袭扰,该如何应对?若是每日都只行半天路程,何时才能兵临允吾城下?
不提柯吾心中忐忑,这一来,却给小老虎一方又争取了半天光景。
“干的好!昨夜这一闹,也该激起柯吾小儿的心火来了吧?”张绣接了夜间袭扰的游骑回营,对着自家主将笑呵呵地如此说道。
“当真激起火来自然最好,急怒攻心便会有破绽,有了破绽就会给咱们机会。”小老虎笑道,“可惜啊,这个指望不大。”
张绣无谓地笑道:“也无所谓,昨夜只是第一次,今后还可以第二次、第三次。这一路去允吾,除非柯吾快马疾行,否则少说也要走上两三日,我等每夜都去袭扰一番,拖也能把他拖死在路上,只消拖过五日,成公将军就能安排妥当。”
“那万一柯吾当真快马疾行呢?”小老虎笑问道。
张绣欣然道:“将军欺我,柯吾拥兵万余,却被二百游骑吓得不敢出营,可知其人早就被将军吓破了胆,他既然知道将军率部逼近破羌,如何还敢不顾安危,快马加鞭?”
小老虎目光一亮,笑道:“张绣,昨日我说你能独领一营,今日看来,不用多久,你就能独当一面了。”
张绣忙谦恭道:“将军过誉。”
小老虎一摆手:“是不是过誉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也不用太高兴,如今不是老边当初的时候,我手里兵马少,虽说凭你才敢能独领一营,可眼下我还没有兵给你。”
“将军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