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击破羌的人马凯旋而归,允吾城里自有一番欢喜。抢来的战马、钱粮辎重布满了街道,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将士,换战利品的、吹牛的,比比皆是。
成公英站在郡守府的阁楼上,俯身下望,也被满城的热闹景象感染,朗声大笑道:“於菟,你这一仗,可给大伙打出了喜气,好些时日没见过这么喜庆的景象了。”
“不单单是喜气,还有士气。”此番大战随征立功的张绣也在一旁凑趣,“过去半个月,总是听着湟中那边一条又一条的噩耗,将士们都有些心神不宁,虎将军力主打这一仗,算是把半个月来的闷气一次吐个干净了。”
“还有这样的事?”成公英讶然道,“军心士气此前一直不好么?”这十几日来,先是老边去世,筹备丧礼,随后又是湟中惊变,成公英忙着协调各方消息,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对军中事务难免疏忽了许多。
张绣应道:“正是这样;湟中大乱,一天都有好几个流言,有说烧当羌随时要打过来的,有说虎将军……或许会跟韩遂结好的,也有说韩遂勾结了其余部落围攻咱们的,大伙不知道该信哪个好,心里没个底,自然就慌了。幸亏虎将军待咱们打了这一仗,大获全胜,咱们就知道烧当羌没什么可怕的了。说起来还是虎将军厉害……”张绣说地有些犹豫,结结巴巴地,偷眼去看自家主将。果然看到一副冷峻铁青的脸色,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果然听到小老虎凝声道:“军中谣言纷起,可知营中军法不严,要追究的是军司马和军正——我几天没管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是不是?”
张绣暗暗叫苦;刚才他说到一半时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兴奋,得意忘形之下说漏了嘴;虽则当时就反应了过来,但是话说到了一半,已经收不住嘴了,只好继续往下说,顺带着多拍两记马马屁,希望可以糊弄过去——可惜。自己早该知道,虎将军一向治军严谨,怎么可能糊弄——结果还是被听出来了。
听到自家主将要追究军司马和军正,张绣心里暗自焦急。此事纯粹是他口无遮拦,给别人招灾了,这要是说出去,袍泽面前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焦急之余,张绣偷偷给成公英使眼色。一脸为难哀求之意。军中将士都知道,虎将军虽然豪爽大气,平易近人,可是同样也是治军严谨。对违犯军法者不留丝毫情面;这种时候找他求情只能适得其反,没的把自己再给搭进去——眼下就只能去求成公将军。
成公英装作没看见张绣的眼色。而是问小老虎道:“於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军心士气不稳。打这一仗,也是为了安定军心的?”
小老虎瞥着张绣,明白地示意自己已经把他一切举动都看在眼里了——唬得张绣屏气收声。看着张绣垂着脑袋,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自己眼神,小老虎先是无声一笑,才转过头来对成公英颌首道:“也有这个意思;我带的兵我自己知道,他们不怕打仗,哪怕是以寡击众的恶仗险仗,咱们也打过不止一次了,说打仗咱们没怕过谁;弟兄们最害怕的,不是敌手有多强,而是咱们这些领头的将官军棋不定——临阵犹豫乃兵家大忌,会害死很多人。你别看营中将士们都是大老粗,其实这些道理他们都懂,也体会得最深。”
成公英闻言不由心悦诚服:“於菟,说到带兵,我的确不如你呀!这些事情,我居然就没想过。要带好兵,的确不易啊!”
“不过,你打赢了这一仗,等于当众扇了柯爰知健和韩遂的耳光,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成公英轻声问道——这个问题一直萦绕成公英心头。破羌城一仗固然打得痛快,但是烧当羌与韩遂合兵,加上见风使舵的一帮湟中部落,兵马数倍于允吾,形势愈发严峻。
小老虎沉默了许久,最后喟然长叹一声,却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奈和郁结;“准备走吧。”
“走?”成公英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声,一时没有明白小老虎的意思。
“走!”小老虎决然厉喝一声,“允吾城不要了,榆中也不要了,咱们走,去武威。”
成公英不免犹疑:“武威郡虽说有边先生事先安排,大公子也在那边安置了一些基业,可是未必能容得下咱们上万大军吧?”武威郡不是一片荒野,当地本就有不少豪强大族,也有大小数十个部落,这些地头蛇各有各的地盘,断不容他人随意插足其中。纵然小老虎可以凭借手中兵马强行压制当地豪强,但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其中的明争暗斗,不是单凭武力可以解决的;尤其是如今烧当羌势大,保不齐就有人勾搭烧当羌从中作梗。
其实,外来者与当地土著之争,在武威郡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就是小老虎的大舅子吾诃子;良吾部落从金城北迁,于武威当地人而言也是外来户,虽然过去了数年时光,但是与武威土著豪强之间的隔阂至今未曾消弭。当初良吾部落还是赶了个太平时节,却不像如今的小老虎,背后还有烧当羌这个强敌,局面更是险恶复杂了十倍不止。
面对成公英的犹豫,小老虎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先冲张绣喝令道:“去传我号令,各营打点行装,准备走路。有家人、财物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