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时,小老虎还会偶尔回想起临别之际杨会说的最后一番话:“李相如、黄衍之流,投机钻营,见风使舵,虽然可耻,其实并无大害;但是王国、韩遂等辈,野心勃勃不能自抑,这样的人,如果只有一个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两个撞到了一起,日后凉州诸部,必然多事。”
杨会的话很有些耸人听闻,似乎在危言耸听,故意离间凉州叛军各首领的关系,但是以杨会自己的说法,这些话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傅燮生前对他说起过的,他不过是转述而已——小老虎因此而渐生疑虑。
傅燮是什么人?他是老边的朋友,也与王国、韩遂等人多有交往,对这些人的秉性为人,应该看得不差;他又是凉州土著,出仕之后,宦途中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凉州任职,从北地郡从事一路做到汉阳郡守,可谓深悉凉州情弊。这样的人所说出来的话,由不得他人不加以深思。
更让小老虎犹疑的是,王国和韩遂之间的确如傅燮所预言的,已经开始了明争暗斗,许多时候,小老虎还是亲身经历者。将傅燮的论断与小老虎自己亲眼所见之事两相印证,似乎更证明了傅燮的正确——这让小老虎心中不可抑制地烦躁起来。不过,小老虎终究天性开朗疏阔,从来不曾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挂心太久;而且,王国、韩遂毕竟是老边故交,是小老虎自有熟识的长辈,一直以来的印象,也不至于因为杨会的三言两语就骤然更改。再者说,按照小老虎自己一贯的行事,就算是天大的难题,也有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问老边去!
走出灵州不足五十里,小老虎就放下了心事,一时心怀大畅,看天地景致都亮堂了许多,不复多日来的阴霾不去。有胯下乌骓良驹,手中百战宝刀,麾下数千精锐,凉州广阔,哪里还去不得,值得为莫须有的事情而烦心么?
小老虎策马扬鞭,指使着踏雪乌骓放开四蹄,任性狂奔。
虎字营沿着来时的路途折返,横穿安定返回汉阳。迤逦行至高平,迎面撞见一队人马自东南而来。非常时期,双方人马都倍加谨慎,折腾了好半晌才弄清楚,来的居然是马腾。
“寿成将军,你不是在陇县监视皇甫嵩的兵马么,为何会在这里?”在这里碰见马腾,让小老虎有些奇怪;凉州大军兵发冀城之际,为防备皇甫嵩有何异动,王国特意命马腾率其旧部先行东进陇县,监视陇关上的朝廷兵马。陇县在冀城东面,高平却是冀城的东北,位于安定腹地,陇县、高平之间相距数百里,马腾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马腾欣然道:“好叫虎将军知道,马某来安定是为接回家眷的。”
小老虎好奇道:“寿成将军的家眷是在安定郡么?要接去汉阳定居?”
马腾摇头笑道:“不是,寒家本在三辅右扶风,世居槐里。”
小老虎闻言恍然大悟:“将军能与家人安然重逢,恭喜了。”小老虎恭贺马腾却不是随口乱说;槐里是右扶风的治所,乃是三辅要地,如今也是官军戍守重地。马腾反叛,他的家属也成罪人,如何还能在槐里安居?只怕马腾也是费尽了心思,才让家人得以安然逃出三辅,来到安定。
马腾也是感慨万分,叹道:“这一次家中老小能安然脱险,也是缴天之幸;马某只图一时痛快,却险些害了家人。多亏槐里城中还有一些得力的故旧亲朋相助,家中得到消息也早,赶在官府缉捕之前,先行离开,否则,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说话间,马腾背后又有几人策马上前;如杨秋、梁兴等人,都是小老虎见过的。杨秋是个活络人,一见小老虎就哈哈大笑道:“虎将军,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听说你护送南容先生灵柩还乡,义气深重,令人钦佩啊!”
杨秋一上来就恭维,但是小老虎一连几天都听杨会说类似的言辞,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哪里还会在意杨秋的吹捧?当下只是淡然一笑,问道:“原来各位都在这里,莫非各位的家眷也都一起来了?”
梁兴粗着嗓门喊道:“我可没有什么妻儿老小,就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朝廷就是想抓我的亲族,也没人给他抓去。”众人听着都忍俊不禁。
杨秋笑道:“虎将军有所不知,杨某本就是安定人,家小都在安定,朝廷鞭长莫及。这一次来只为了接寿成兄的家小,去高平定居。杨某忝为地主,自然要一路随行照顾。”
小老虎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马腾身后一群妇孺身上。
马腾回头招手道:“小子们,都上来见过虎将军。”
一名妇人带着一群小豆丁上前来。那妇人年约三旬,身量高挑,虽然身着汉装,但是容貌大异寻常汉家女子。
马腾先介绍道:“这是贱内逢氏,出自北地羌,说来与沙东连首领还是远亲。”马腾原为朝廷武官,娶个羌女本是为人所轻视之事,但是马腾介绍时语气淡然,丝毫不以为意。只因马腾的生身母亲也是一位羌女,马腾自己身上就有羌人血脉,他为人慷慨大气,如何会轻视母族?而且马家人自与羌人结亲,日常起居颇有些羌化的迹象,例如半道与小老虎相遇,随随便便就让内室女眷出来与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