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河是渭水的一条小小支流,由南向北注入渭水,河水蜿蜒百余里,当地人又称百里细川。“细”者,小也,这条河恰如其名,只是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溪流。河面最宽处不过十四五丈,而且溪水极浅,在最浅的地方,即便是春汛涨水时,也只能没到小老虎的胸口处。
就是这样一条小溪,对今时今日的董卓而言,却彷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自从凉州开始下雪,细川河的河面就开始结冰,直至今日,河面已经冻得好似镜面一般,晶莹透亮。就是这一层冰面,断绝了董卓东归的机会。细川河河水太浅,结冻后的冰面轻薄易碎,连一个普通人的重量都未必经受的住,更遑论千军万马了。如果要破冰而行,天寒地冻能不能下水且另说,即便拼着冻死一批士卒,强行破冰涉水,也势必进度缓慢,小老虎和北宫伯玉岂能放任董卓从容施为。
董卓望着冻成一片的河面,目光阴沉,仿佛与冻结的河水一样冰冷。河面上原有的两座桥,果然是被烧毁了,只剩下冰面上乌黑的焦炭无声地刺激着董卓的神经。河岸边,近万人马望冰兴叹。有一些人心存侥幸,想试着踏冰过河,但是没走出几步,便一脚踩空,掉进冰窟窿里,运气不好的,当场冻死了两个。这个时候,各种议论声开始多了起来,嘈杂无比。
细川河是陇西通往汉阳官道上的中途之地,这条路董卓早年间常来常往,细川河更是不知走过多少回,对这里的地形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当年董卓经过此地从未注意到这条不起眼的小溪流,不料今日,这条小小的细川河居然很可能就是他董某人的丧身之地。
距离董卓大军七八里外,虎字营和湟中义从的人马在丘陵原野之间忽隐忽现。小老虎伏击董卓步军得手之后,便与北宫伯玉会合,大军始终吊在董卓身后,若即若离,就仿若捕猎之前的狼群,密切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种密云不雨的态势,给董卓所部带来莫名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随时警惕身后的威胁,紧张得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时间拖得越久,压力越是沉重,当他们看到细川河的景象时,弓弦已经处于随时要崩断的境地。
董卓的脸一刻黑过一刻,不多时就黑沉得几乎能挤出墨汁来;他已经从部下嗡嗡一片的议论声中,听到了慌乱,听到了恐惧,甚至已经听到了绝望——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多年行伍的经验让董卓明白,若不能打破眼前的困境,自己的军队将很快陷入瓦解的边缘。
“他们军心乱了,董胖子有麻烦了。”相隔七八里地之外,小老虎几乎在同一时间,说破了董卓的忧虑。
北宫伯玉冷笑一声:“风水轮流转,他董胖子活该有今天!老子就等着什么时候抓到他,将他五马分尸才能解恨!”月前郿县一战,成就了董卓的功名,却给湟中义从带来几乎毁灭性的打击,若非虎字营救援及时,北宫伯玉一条命,甚至加上老边,都要折在那一仗里。如此血海深仇,北宫伯玉铭刻于心,每过一日,心中的仇恨就越深刻一分,恨不得将董卓食肉寝皮;如今看董卓深陷绝境,岂不开怀?
小老虎同样深恨董卓,但是他并没有像北宫伯玉一般深陷于某种激烈的情绪中去;此前火急火燎地赶路,是怕董卓跑了,如今既然已经将董卓困在死地,小老虎放下一半的心来,自然就冷静了许多,他提醒道:“伯玉你不要忘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呀;咱们的人马,不管是跟着我转战阿阳的,还是你绕道狄道城带过来的,都已经累坏了。”
李文侯亦在一旁附和道:“对对,还有马,整整一个冬天,一直打仗,掉膘掉得厉害,有许多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说起战马,李文侯一脸的肉疼。
北宫伯玉不满地瞪了李文侯一眼:“死几匹马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心疼吗?只要能杀了董胖子,多大的损失都值。”
李文侯脖子一缩,不敢正视北宫伯玉那一张因愤怒而狰狞的脸,却低着头咕哝道:“都是朋友,何必打生打死的。董胖子要走,让他走好了,何苦不依不饶非要跟他死拼——死掉的儿郎可够多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北宫伯玉厉声呵斥,暗中给李文侯使了个颜色,“这里面还有老边的仇呢!”
李文侯猛地惊醒,当即闭口不言,偷眼瞧着肃然而立的小老虎,神色间有些畏缩。
凉州人轻生死而重武勇,如今小老虎的战功越来越多,名声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足;许多时候,连李文侯、北宫伯玉这样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也不敢再用昔时的眼光来看他,更多时候是以一种平辈论交的态度来面对他。而且小老虎脾气也不好,加上他一路杀伐,满身血腥之气,若是发起火来,胆子小些的,像李文侯这样都不敢往他跟前凑。刚才李文侯只顾着心疼自家损失,却忘了董卓与老边的一箭之仇,那些话说出来,不知不觉就违逆了小老虎为老边报仇的心思,顿时就让李文侯心中惴惴。
“再等等,不着急。”小老虎好像没有听到李文侯的话,面上依旧平静如常,更有一种松了口气般的轻松;“董胖子已经跑不了了,现在着急的是他,不是我们。正好,让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