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数里之外的一处密林里,突然惊起一群鸟雀。耳边淙淙流动的渭河水,掩盖了远处微不可察的阵阵马蹄声。
当麦香味最浓郁的时候,锅盖掀开,各营各部的士卒纷涌而上,分成一个个人堆,将上百口大锅围得严严实实,人人都恨不得抢到第一口的是自己。
“啊哈,今日火烧的足啊,这都开锅了,瞧这麦粥,还在滚着呢。”正在拥挤的兵士中有人说着俏皮话。
一个围在锅前的老卒突然愣愣地盯着锅里仍在翻滚的麦粥,粥汤的边沿处清晰可见一圈圈跳动的波纹。老卒猛地站了起来,惊恐地四下张望着,当视线转向南边一片丘陵时,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片刻的失神之后,老卒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个箭步上前,抬脚踹翻了大锅,就在同伴或愤怒、或惊讶的目光中,仰天大吼道:“敌袭,敌袭。太守大人,南边敌袭——”
只比老卒的提醒迟了刹那光景,就在郭典将目光转向南面时,一名骠悍的凉州骑士跃马跳上山丘顶上,出现在郭典惊愕的目光中。
战马片刻不停,飞驰下了山丘。他的身后,精锐的凉州骑兵一群一群地跃出丘陵,挟风雷之势,扑进毫无准备的官军阵中。
四周围响起连片的惨叫声、哭叫声。没有郭典所说的军功、前程,有的只是血腥的杀戮——毫不留情的屠杀。没有器械,没有衣甲,甚至还饿着肚子的官军毫无还手之力,才稍一接触,就已经兵败如山倒。活着的人四处奔逃,却在骑兵的追杀之下成片成片地倒下。
郭典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面倒的战场。就在叛军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远去;他听不见叛军恣意的喊杀声,听不见部下惨死的哀嚎声,甚至听不见亲卫们哭喊着叫他撤离的惊吼声。
目光扫过一群群纵横驰骋的叛军骑兵,最后聚焦在一个挥刀纵马的少年叛军身上。郭典残存的最后一丝心智,全部用来确定了这个少年的身份——他就是这支叛军的首领。
带着彻底的绝望,郭典抽出腰间的佩剑,徒步冲向那个少年,他眼中唯一的活物。但是只走出了不到十步,他就被斜刺里杀出的一名叛军骑士撞倒,而后上百匹战马从他身上践踏过去——他的举动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引起小老虎的注意。
中平二年七月,凉州叛军入三辅之后与官军的第一次交锋;千里来援的钜鹿郡太守、云阳亭侯郭典战死,所部兵马死者四千五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