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十片十一片……”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一件双肩缝着同样黑色补丁的衣服,可以看出他母亲的心灵手巧。下身的裤子显得有些略长,没边的裤脚拖在地上被自己踩来踩去。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透过鞋子隐约可以看见有些发黑的大脚趾在鞋子里不安分地蠕动,小男孩就这样背对语文老师,摇头晃脑地背着课文。
语文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戴着一副陈旧的黑框老花眼镜,两块厚实的镜片上分别留有了一条细细的裂痕,只是这样的裂痕并没有影响他的视线,镜片后面那双看上去有些猥琐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着小男孩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棍,不耐烦地在讲桌上敲了两下:“我还十二片呢!不行,不行!拿下去再背,背熟了才能回家!”
小男孩一脸紧张地从讲台上拿回皱巴巴的课本,手心满是汗水。听见老师说“不能回家”时,泪珠便开始在眼眶里飞速打转,如果不是下面还有十几个“同伴”,估计眼泪早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小男孩刚转过身,老师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地骂了一句:“蠢材!”
学校下午是四点半放学,现在是五点半,全校的孩子基本上都已经回家了,只剩下这一个教室里依然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学生。这种学生通常被大家公认为是“坏学生”、是“老鼠屎”,看了看这些“一无是处”的孩子,语文老师再次摇了摇头,暗骂一句:“猪脑子!”
语文老师的名字叫“晏零安”,眼睛长得像栖息在荒漠里的仓鼠,所以学生们给他取了个很符合他特点的绰号——“晏老鼠”。
“晏老鼠”年轻时有幸读过两年高中,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无奈辍学。某一天他接到村办小学校长的通知,让他来这教书,一直为生计发愁的他当然欣然接受,没想到一教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他都无一例外的被誉为这所小学“特优教师”,他教出来的学生大都能得到其他老师的赞许。
“晏老鼠”有一个口头禅,那就是“这个班,是我带过的最蠢的一个班!”
闲暇时他喜欢质疑自己的教学方法,可最后又总是觉得自己的方法没错,然后便理所当然的把责任归咎到学生身上。
“别人能做得到,你为什么不能?”
四十多岁的他早已忘记自己在读小学时的情形,被老师指着鼻梁骂是“憨包”,就是因为他的记忆力不如别的同学。每次被自己老师辱骂,他就会迅速运用阿Q精神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憨包怎么了?总比坐在后面的‘熊包’好点吧?”
小男孩的座位靠近窗子,窗外哪怕掉下一片树叶、或是飞过一只小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每次看到小鸟飞过,他的心里总会产生一种不安分的感觉:要是自己也能飞该多好?那就不用怕被留校、也不用每天五点钟起床来上学、更不用害怕父母和老师的胖揍。
一阵羡慕嫉妒恨过后,还是得好好面对现实,只是心里不停地抱怨:“谁他妈没事总写这么些文绉绉的东西,这不是折磨人么?再说了,为什么自己会被老师留校?还不是怪虎子那家伙?”
小男孩把桌子上的语文课本竖起来,缓缓俯下瘦弱的身子,目光偷偷地转移到坐在最后一排的虎子身上。
“那狗日的也背不出来,活该!”小男孩口里骂着,心中得到了极大的平衡。只是这种想法占据了主导地位,更加静不下心来好好背书,恐怕今天不到天黑是回不去了!
“李旺,还没好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小男孩紧贴着教室外的墙壁,愣头愣脑地问。
教室内地面比室外足足高出三十多公分,李旺偷偷瞥了一眼正在讲台上挖鼻孔的语文老师,举起书挡着自己的小脸蛋轻声道:“我有什么办法?黑猫不在,老鼠当道啊!”
窗外的小男孩名叫“刘军”,比李旺高一个年级。他斜挎着书包,听见李旺的话,憨憨地笑了起来:“那虎子呢?”
李旺注意到老师还在上面尽情地享受着挖鼻孔带来的快感,撅了撅嘴道:“那龟儿子还在里面睡大觉呢!”
虎子的全名叫“谭虎”,跟他父亲一样个子矮小,却长得膘肥体壮。此时,他已经开始呼呼大睡起来,鼻孔里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随着他呼吸的节奏时大时小。
经验告诉李旺,虎子的后果会相当严重!
果然台上的“晏老鼠”已经听见微弱的鼾声,在凳腿上蹭了蹭黏在食指上的脏物,随手拿起搁在桌子上的竹鞭,轻手轻脚地来到虎子身边。
“啪!”
长长的竹鞭狠狠地敲在虎子用来盖脑门的语文课本上,虽然并没有直接打到身上,但还是把虎子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鼻孔上的泡泡一下子破裂,鼻涕敷满了他的嘴巴和鼻子。
虎子的屁股下面像是安了弹簧,一下子蹦了起来,看着眼前高大的一堵城墙,像看到恶魔一样颤抖起来,暗道:“死定了!”
一本小小的课本哪能盖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