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军大营,中军帅帐之内,岳无笛和韩侂胄、辛弃疾三人,轮流看了一番金国的求和文书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岳贤侄,果然一切都如你所料,蒙古人在金国境内,为所欲为,完颜洪烈终于是承受不住了啊。”辛弃疾看罢文书,对岳无笛笑呵呵地说道。
岳无笛也笑道:“但凡草原上的蛮族,进入中原的花花世界,哪还能指望他们守规矩呢?当年女真人如此,如今的蒙古,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韩侂胄却是先冷笑了一声,才道:“但是完颜洪烈也太过自不量力了,居然要求我们退还淮水大散关一线,将此次北伐的战果全盘放弃,而其代价,仅仅只是金国向大宋称臣,年年缴纳岁币。”
“呵呵,这世上又哪来这么便宜的事情!”
岳无笛道:“完颜洪烈的要求我们当做没看见便是了,想必他自己心里,也不曾真正奢望我们能够将吃到嘴里面的肉,给吐出来。”
“事实上,所谓的议和章程,早在战争之中,就已经定下来了。河南山东,以及河北南部,已经被我们北伐军掌控了,金国既然无力收回,那么不管怎么样,也就只能归北伐军了。完颜洪烈在文书上这么写,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韩侂胄点了点头,道:“岳少侠说的没错,自古以来,都只有战胜国才有权力规定议和的章程,至于战败国,能做的只有俯首听命罢了。当年大宋战败的时候,金国可不曾给我们什么提出要求的权力!”
“哦?”岳无笛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而后问韩侂胄道:“这么说,韩相心里面已经有章程了,不妨说来听听。”
韩侂胄道:“我们北伐军势如破竹,兵锋直逼金国中都城下,眼下虽被蒙古人所阻,但是金国也正在饱受蒙古人之患。我们北伐军一日不退,完颜洪烈就一日不能安枕。所以,我们这次,应该趁机向金国最大限度地争取利益。”
“光是称臣和缴纳岁币,是完全不够的,还须割地,燕云之地,是时候应该归还我们了!”
辛弃疾闻言,也赞成道:“不错。燕云之地,自大宋开国以来,就一直被异族人掌握在手,如今我们兵锋正锐,的确是将燕云之地收回来的最好时机啊。”
“倘若完成了这件连太祖皇帝都没有完成的大事,韩相在朝中的威望,势必无以复加,封王都不足以酬其功劳啊。”
岳无笛一直在沉默着听两人说话。待两人说完后,却是摇摇头。道:“我知道二位都是名臣勇将,一直都有光复中原的夙愿,但是眼下真的不是时机。”
“一旦我们将燕云之地,给大宋收了回来,韩相的功勋,固然是盖压满朝。连官家都要礼让三分,但是这样一来,韩相和官家的矛盾,也就必然会显露出来。”
“我们的目的,只是让韩相做一个铁打的宰相。天子更替,而宰相不变。为的只是,就算大宋有朝一日灭亡,也能凭借韩相的羽翼,保住这个朝廷遗留下来的大部分财富。要做到这一点,恢复旧都的功勋,就已经足够了,收回燕云之地这个功劳太大,我们不能接手。”
听到岳无笛亲口说出“大宋灭亡”这样的话语,辛弃疾和韩侂胄眼睛都是微微缩了一下,虽然这件事情,三人之间,早就心知肚明了,但是像今天这般的宣之于口,还真是第一次。
“不是我岳无笛大逆不道,说句实话,大宋朝廷早就腐烂到了根子里,二位都是在朝中久经宦海之人,想必不会不明白这点。这种腐烂,已经不是一两位圣明的君主,一两批中直能干的臣僚,就能够挽回的。”
“就算今日我们全无一点私心杂念,耿耿忠心辅佐宋皇,助他收回燕云之地,甚至扫灭金国,追亡蒙古,荡平西夏,远征西域,达到汉唐最鼎盛时期的功业,那又如何呢?”
“我敢说,若是这个朝廷不变,根本不变,也许还没有到我们老去的时候,这个朝廷,必然会再次疲软下来。一旦草原民族复苏,再次南下,势必又要回到眼下甚至比眼下还要糟糕的局面。”
韩侂胄神色定定,辛弃疾却是颇有些苦涩,却是没有说话。
岳无笛知道辛弃疾光复中原的执念太深,今日必须与他说个清楚,否则难免他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为了赵家而代之。
“事实上,我大宋一朝,文臣璀璨,勇将如雨,自春秋以来,没有哪个朝代能够相比。而我大宋的君王,既不宠信内宫外戚,也不倚重宦官,洁身自好,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谓君明臣忠。”
“可是为何,本朝在对外战争中,却是屡战屡败?是我们的国库不够充盈,是我们的兵甲不够锋利,还是我们的将军太过无能?”
辛弃疾摇摇头,道:“都不是!大宋之富庶,远迈汉唐,大宋的机巧,不弱于先代,大宋的将军,也不乏勇决三军之辈!从范文正公到狄青将军,从你先祖岳武穆到韩世忠将军,他们任何一位,都堪称是盖代的名将。”
“然而我们还是屡战屡败!我想二位也曾思索过这里面的原因,不知可曾有了什么答案?”岳无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