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律辰对她说,自己只有一个女朋友。
他奔出去的时候,脚步慌张。
关琪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合上了文件夹。办公室静静的,她把手敛到背后,慢慢挺直了脊背,唇角溢出一丝了然的涩笑。
回头好好想想,她好像只是被很早前的某个念头冲昏了头——从她很小时候简律辰救下她的那刻起,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她的太阳。
她和孤儿院里长大的那些孩子不一样,很早很早就不一样了。
她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他,那本被她佯装丢掉的书当年被一个女生用钱和棒棒糖就那样买走了……人贩子在背后望着,她不能表现出一点点不舍的样子。
她把那本书递给那个笑容清亮狡诈的女生,天知道她那时候心里,已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什么都没留住,除了记下那个大哥哥的名字,什么都没留住。
……
孤儿院的教育名额升学名额非常有限,高中她堕落成为小太妹那年,她在报纸上看见他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每次她在深渊边缘的时候,都有她的大哥哥来拉住她。
他的模样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不会再有人有那么浑然天成的孤单和帅气,那么淡静沉澈的眼眸了。
那年那个穿着白衬衫校服的男孩子在街边蹲下身来问她的时候,像个从天而降的大天使。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眼神怯怯地望向另一边:关,关琪。
关琪。
他重复着她的名字,然后摸摸她的头。没有笑,但是面庞清肃净透得一如洞悉所有:好的,关琪,你需不需要帮忙?
……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终于把他和所有蹲下来怜悯地摸她脑袋的人区分开来。他那双沉澈的眸子看得见,他知道她是有难的。
她很小的心里当时万分确定。所以当他问她“腿是什么时候断的”的时候,她抬起小脸,鼓起勇气小声告诉他:
每天八点,准时断。
……
那本书只是他们谈话时的幌子,而此后经年,她已经把它把它当成一个丢失的寄托。
后来她喜欢上了财经报纸。
她跟着报纸一直关注他。看他获得了省级的新锐商人,看他开了自己的公司,看他出现在了峰会,看他打起领结端起了红酒杯,看他出现在了财经专访的封面……
她是所有注视着他的目光里的其中一双。就像是和他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另外一个灰色的小影子一样,从来没有明面上出现,也从来没有交集。
但是影子是注定想要靠近那个发光的身影的。
关琪就想成为简律车的影子,一个他生活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影子。去认他去追他去找他,那都不叫见面。
并非她不确信他是否还记得记忆里那个乞讨的小姑娘,而是……她想要切切实实地见到他,让他也认得她。
所以她高中初始开始正形,又在大学逼仄的几年条件和时光里,专修了行政管理。
他当总裁,她就去做他的秘书。
GS的那些关卡她不记得她都是怎么闯过来的了,为期一年的筛选,半年一次的比试面试到三个月一次,再到一个月一次,再到一周一次……
越来越高强度的面试,她要准备的东西似乎都超过她二十年学过的所有,明明过关斩将艰难得要命,她的欲望和渴望却越来越强烈——
那种离他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的感觉,像是干涸着她血管的极意渴望。她是一个在沙漠行走的人,只有通过最后的面试,她才会靠近她的那块可以救命的水源。
只是他们的相见,比她想象中的来得更早了一点。
……命运就是这么可怕,总是会给你前进的线路上来点可恨的偏差。
她参加的面试角逐,到后期都已经拥有一定的曝光率了,就是这样的曝光率,让从前那些人找上了她——
不,应该说,从前那些一样是受害者,而今成了新的人贩子的昔日伙伴。
“哟哟,琪琪,你都混这么好了,怎么也不想着我们哥儿几个啊?”
“琪琪,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呢,这皮肤水的……当年被警察接走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你怎么这么小气,也不想着拉我们一起……”
“啧啧,你这是什么表情,嫌弃?……别躲嘛小美人儿,飞上枝头不认亲了不是?……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过家家,我还当你老公你忘了?”
“一点钱也不打算资助资助么……你不记得你欠我们的?你欠我们一个也获救的机会!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警察叔叔那里还有你的小伙伴?”
“一百万怎么会没有?你穿的都是only呢……真的这么小气不给钱的话,我们可就只能用你的身体还了哦——”
那个潮湿阴暗的夜晚,她不敢再回想,那是一辈子最大最黑暗的噩梦。
为什么没有救他们?为什么没有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