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顾城拿不到这份名单只会更加肝火攻心,可他就是要嘲笑他,刺激他!
嘲笑他的愚蠢,刺激他的神经!
“你在找死!”
顾城揪着他的领子怒吼,“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弄死你么?真的不敢么!你一个卑贱的野种,凭什么这么猖狂?你有什么资格!”
“是啊,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卑贱的野种……你们谁都可以丢弃我,踩踏我。”
白泽像个人偶一样被他提着,眼睛里面一片深刻的漆黑和空洞,他继续笑,笑容却越来越冷。
手指掐进顾城的手臂肉里,把他一点一点从身上扯开,声音阴狠又艳丽:
“所以除非弄死我,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毁掉你们所有……把我变成这样的人。”
所有的夺取,只是为了毁掉。
……
可是真的能怪他么?
——“十几年没见,你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白泽坐在办公桌后,朝着坐在沙发上一个姿容如月色搬苍白又妍丽的女人开口,他的声音镀着瓷:
“你不想问问十几年里,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很健康,有没有遇见心爱的人和事物、有没有……想你吗?妈。”
漆黑的夜色下窗口有风灌进来,桌面放着一篮雪白的马蹄莲,空白得像是纸上的娟绘。
那个被白泽称为“妈”的女人点燃了一支烟,消瘦又细长的手指上戴着沉重又雍容的珠宝,像是枷锁。
她和白泽有着一样薄凉又美艳的笑,盘起的头发很美丽,穿着白裙,唇角一弯起来,像是从古老的画里跑出的精魅。
“不想。”
她说,手指在烟缸边点了点,姿态又优雅又孤寂。“我从前就不想要你,我和你说过。”
“可你还是生了我。”白泽手指紧握。
“那是被人逼的。他妻子生不了第二个,我肚子里的是他第二个选择……因为生了你,我一辈子的尊严和自由全都没了啊……没名没分遭人唾弃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想像个妓女一样活着。”
女人幽幽地说,“所以我恨你,我厌恶你,这点,还不够明白么?”
这句话从所有人嘴里说出来,都不够这个女人嘴里给出来的有分量,也不够从她嘴里给出来的那样,能破开他防御的层层冰墙入体伤人。
白泽是个那样冷漠的人了啊,对谁都能回以缥缈的微笑,除了眼前这个女人。
“你不是妓女……你是我母亲。”
他说,声音倔强得像是病原上呜咽的寒风。咬着牙,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他和她说话是不笑的,所有人被父母的冷漠痛到心底里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孩。
“我宁愿没有你。”
那个女人依旧没看他,披着形如外囊的华美皮草起身,走了。
那里面是早已是行尸走肉,被毁掉腐坏的灵魂,和一辈子解不开的寒冷:
“小泽,长大点,这里没有谁会爱你,我也不爱。所有的情感和羁绊只会成为人伤害你的筹码,你如果真的能活下来,就试着再逃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逃?逃出什么……逃出他的家庭,还是逃出他的宿命?
那是鱼小满听过的,最冷漠又令人心痛的祝福。
然后鱼小满看见白泽哭了,在他以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呜咽着,撕扯着,掩在那堆惨白空洞,独自散发幽香的马蹄兰中间,像是一只生而不欲生的孤独困兽。
……是的,鱼小满就是这样不道德,在白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好几次的梁上君子,晚上偷偷躲在办公室里东翻西找——
和白泽更近一步的关系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来说,那份名单以及名单之外的东西,她也需要。
至于她是怎么躲藏的……请自行回忆从前鱼小满在简律辰宅子里的各种藏身之地。
鱼小满说白泽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要不然他不会在顾城的拳脚下不还手,也不会在他走后,那么淡漠地坐在地上,望着自己鲜血的颜色出神。
他很难猜么?……或者从来也不难猜。
绝望,孤独,凄艳,倔强,像小王子的故事里,那棵被他爱的人扔在一颗孤寂星球上的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