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破城之后,照例又是大赏四方。阵前倒戈的仙族天兵被遣往南疆,主将朱刚烈晋为天蓬元帅,名头虽响,但从字号上也尽显人族鄙夷之心。
天蓬者,又名贪狼,位居八卦坎宫,五行属水,主大凶,掌底层罪犯,贪酒贪色,黑社会等人。
南疆本是人族流放犯人所在,以天蓬元帅领天兵驻扎镇守自是以恶制恶,驱虎吞狼的安排。
倒是李靖有些让人意外,本来授的汜水关总兵,为朝歌八关之一,拱卫京畿。但李靖本人坚持要去陈塘关,那里是人族和仙族的边境关口,已是偏僻荒凉之所,李靖自言初投人族当从苦处做起倒也听之入理,也就遂了他。
而对那个阵前护主而死,自称为胡喜媚的妖族女将,寿王总觉得似曾相识,尽管是张新面孔,但举止神态间又有说不出的亲近,仿若依稀梦里互有呢喃。
况且,以九头雉鸡之身却是数千狐妖兵的将领,这样的错位本身也透着古怪。果然,就在大军出征的前一天,派去监视招魂幡的飞廉传来密报,有人欲带走招魂幡,来人正是冀州城下大败孔宣的妖族狐部落长老狐髦。
招魂总要选阴气重的时分,而此时已近清明,春寒料峭下,杨柳那才吐出丁点的新芽就又似被阴寒做制,浸泡在浓浓的暮露之中。
每次兵戈一起,战场附近的荒凉处总少不了变成新设坟场,而就连这死者的寄所,也都是战胜方的专属,战败方的亡魂只能四散游荡。
胡喜媚的坟是寿王特别批准的,战斗双方都对对方忠勇将士有格外的尊重,一杆白麻素帜插在低矮坟头上,这便是胡喜媚的魂灵居所。
坟前,一位老人佝偻着身躯缓缓的排出四碟菜,一碗饭,化过纸后,呆呆的盘坐在地上,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子时阴气最盛,最宜凝魂,老者显然是在等施法的时辰。
远处,寿王静静的打量着这位一招败孔宣的世外高人,无相的身躯下看不出老者的喜怒哀乐,但如此萧瑟背景下又是身着一袭白袍,让此时没有半点的对峙紧张,倒是有着天地寂寥空独一人的那种肃杀。
老者盘坐不动,不远处的寿王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而更远处的三千军士也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早已踩八卦位暗结军阵,主帅挥手间,便可锁阵擒拿这位敌枭。
“胡喜媚就是胡仙儿”,盘坐的狐髦面对着坟头喃喃自语,但这语气听起来又像是在说给谁听。
闻言大惊的寿王再也顾不得藏身,走到狐髦身后深深一躬,“请前辈明示”。
“是老夫的借身还魂法术让她可以死后再生”,狐髦的声音仍然淡定沉稳,却像一个炸雷轰的寿王百味杂陈,“与你为敌也是在尽我妖族的本分”。
“阵前相争各为其主,本王从未怪她”,寿王几乎是脱口而出,与其说是对狐髦的回答不如说是本能下自己内心的独白。
“造物缘人,却又弄人”,狐髦轻叹了一声,长袍微拂,在寿王身前现出一把古木瑶琴。
缘人,弄人,如此沧桑意境下,还有什么抵得上那首《冀州乱》呢?
曲随心动,五音交错不过都是弹奏者彼时心境的流露,而此时再奏《冀州乱》,少了杀伐下的意气风发,多了感天地世人的那份悲悯。
直捣黄龙,一战成名,这些辉煌的背后都要有多少妻离子散,有多少家破人亡。
身为帝王家武将,寿王从来没有感觉开疆拓土夷平异族有什么不妥,但真正亲历小家儿女如此的战火际遇,何谓战,何谓功,庙堂拜将,轩窗厮磨,这些水火不容的情景齐齐涌来,最后又拧成一股麻绳,迁延的无边无际却又分不清头尾。
《冀州乱》,初时是战乱,稍后是城乱,最终却是心乱。。
“嘭”的一声,指随心动,寿王错乱的手指竟捻断了瑶琴的一根弦,乐声戛然而止,寿王却在这片宁静中茫然若失。
“战为阳,和为阴;合为阳,分为阴;生为阳,死为阴;得为阳,舍为阴;天道如此归元轮回,为万年恒理,想你人族一生不过百年,经历万世中一个片段,是喜是悲都是天命吧。”
子时已到,狐髦站起身来,卷起那面招魂幡,本就阴阳两隔的寿王和胡仙儿又将人魂两地。
“前辈既有法力借身还魂,可否重生仙儿再予本王?”
“魂灵不散则施法重生倒也不难,但这情愫分合却是冥冥中自有天道,非法力能及。”
“本王手中雄兵百万,若天道既是与人分离,那行些逆天之事却又如何?”,儿女之情稍纵,王者霸气便又再现。
狐髦却是经万年修行得道的老妖,尽管对寿王这种持强骄横的做派心有不满,但早已洗尽匹夫血勇之气,仍旧缓缓道:“前方黑龙关前女娲娘娘已摆下五龙阵,人妖两族宿怨既难以调和,怕是只有刀枪头上有个了断了。”
狐髦转身将走,却又回头问道:“你的伏兵为何还不发动?”
“前辈盖世英雄,岂能受凡兵加身?他日战场相见,本王当亲自迎战”,显然,寿王对狐髦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