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妖众的众志成城,直到黄昏以前,人族大军四面的进攻都没有得手,只好悻悻收兵。
这一整天的激战,胜负是明显的,尽管外城已失,内城城门多处受到冲撞,却没有一个人族军士能攻入城内。
单是内城南门一带,战死的人族军士就不下三千余人,断头洞腹的尸体还躺在城根下,不及收去,同样在城头上也躺着几百具妖兵的尸体。
如此十比一的比例,算是取得最大战果的一天,有妖族军民同仇敌忾的高昂士气,也有人族不忍动用重型攻城器械打焦土战的一片苦心。
晚上,厮杀了一天的双方军民都开始了休整,民众忙着生火做饭,军士们则点起篝火,围火起舞,庆祝自己历经一天血战后仍然活着。
这时,南门外城城楼上有隐约瑶琴声传来,或嘶哑或婉转,似是在诉说一天来的起伏跌宕,一年来的战火纷争,一世来的不尽流离。
沉默是可以传染的,这种可以让人遐思无限的曲调,从先前的几名军士驻足倾听慢慢扩展到整个城市的寂静,大家都放下了手边正在忙碌的活计,用心倾听这人间仙乐。
听到乐曲,胡仙儿也坐不住了,这乐声正是自己所创的《冀州乱》,指尖流转间,少了自己弹奏时的那份哀婉,而多了份英雄诉志般的铁汉柔情,弹琴的人是谁已不言自明。
“簇”的一声,胡仙儿跃起飞到军营旁一栋宅院里最高大的建筑顶上,前世既是潜伏杀手“暗影组”的成员,今生又得九头雉鸡精的法力,这种潜伏的基本技能信手拈来。
她没权限登临城头,只能攀附在尽可能高的内城建筑上,或许能遥望到自己思慕已久,此时正在外城弹奏的寿王帝辛。
建筑虽高,目光还是被内城城墙的青砖阻隔,正感失落时,忽然注意到脚下那大宅的庭院中正静坐着两人,背对自己,像是抬头赏月,又像是在轻声交谈着什么,两人肃穆的神情勾起了胡仙儿的好奇心,不由贴近细听。
“老师既已命李靖下山辅助商汤,又何故绕如此大一圈?”
说话的中年人自称李靖,冀州大战时火线投军,被安排做后方督粮,妖兵精锐在上次冀州大战中被团灭,李靖混迹后勤反倒得以侥幸逃脱,反攻冀州时,一身法力又是为数不多的上次大战幸存老兵,无人可用下,李靖屡受提拔,如今已是内城南门守卫将军。
那被他尊为老师的就应该是度厄真人了。从来娱乐场所营业时都是官员鼎沸,冀州歌姬馆号称第二衙门,胡仙儿前世在那混迹多年,对这些人妖两界官场人脉倒也如数家珍。
“计划不及变化啊”,度厄真人轻咂了一口新茶,幽幽叹道:“四界之中,人族最盛,自古学好文武艺报效帝王家都是修道正途,为师初衷倒也没错。
只是听闻妖仙冥三界暗盟倒人,声势滔天,人族内部又是勾心斗角,为师才命你投效妖兵,如成事也好有个创始功勋。
谁知这妖族实在是扶不起,拿下冀州后不仅没有按约三界共享,甚至仙冥两界提出多少补偿些战争损失的要求,都在元老院反复讨论拖延,其实就是到口肥肉不愿再拿出丁点罢了。
以如此之胸怀,何以为天下霸主?如今人族大兵压境,三界暗盟早已面合神离,妖族怕是气数尽了!”
说到此时,度厄真人站起身来,仰天长嘘,似是对妖族这般做为失望已极。
“想这妖族乃万年望族,绵延至今,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李靖也是愤然,自己率众投军,本想闯出一片前途,没想明珠投暗,怎不愤懑?
“蚩耋尊者倒有些雄才,但妖族自蚩尤起,领导人都是有雄才无大略,加之背后还有女娲掣肘,虽有他一意维系三界暗盟,可外无机变手段,内有元老牵绊,怕是成不了事。”
说到此处,度厄真人回头对李靖淡然一笑,“四界之中,各有派系,只我等这昆仑散仙为无根浮萍,只能在各大势力中左右摇摆,认清形式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依老师的说法,大势仍旧是人族独大?”
“以目前看,四界就是一筐烂柿子,人族算是相比之下不那么烂的吧。”
“老师说的以目前看,那就是说未来或有变数?”,度厄真人两名弟子一日李靖,一日郑伦,郑伦忠义耿直,而这李靖却是悟性颇高,更得度厄真人赏识,以这份灵巧,仕途前景自是比郑伦更加看好,徒贵师尊,自己这未来声誉怕还是要倚靠门下这位弟子的飞黄腾达。
“这正是为师让你将金咤木咤两子投于玉虚门下的考虑,坊间盛传仙界正在效仿人族架构,欲建立管理组织,仙人个个才高,如能有效整合,怕是未来不可限量。你去投效人族把握当下,留子弟攀附仙族押注未来,则今后无论怎样风起云涌,你都可立于不败。”
“弟子明白,明日城头擒拿蚩耋尊者,献于人族,怕是比当初空空两手投效人族更多了份晋见大礼。”
度厄真人微微点头,李靖这一番解释,将他边走边看的投机行为一下演化成了曲径通幽的深谋远虑,如此师徒连心怎不